看来,近日对全城的搜捕热潮,并没有波及到紫黎殿。
殿内空旷,唯有中央的一座高台,上设有一张紫檀木座椅,椅背雕琢着繁复的彼岸花图样。琢堇便斜倚在那座椅中。
数月不见,琢堇的面容更加精致完美,像是得到了供养的妖精,找不到一丝瑕疵。他穿着一袭暗紫色长袍,袍袖宽大,更衬得他肤色白皙,气质幽邃。他手中把玩着一枚血色玉佩,眼神慵懒地落在一步步走近的唐安身上,唇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浮白,”琢堇开口,声音不高,在这空旷大殿中回响,“许久不见,你倒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他并未提及崇武院的那半份北疆文书,好像那些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唐安单膝跪地,垂下头,做出恭顺的姿态,“属下未能及时复命。”
“怎么,你今日是来请罚的?”琢堇轻笑一声,放下玉佩,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唐安头顶。
唐安心头一凛,“自然不是,我接了您的书信,快马不停的就赶了回来。”他沉声应答,眼珠子一转,“这皇城内乱了,恐怕紫黎殿有所波及,看您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琢堇不置可否,缓缓从高台上踱步而下,停在唐安面前。冰冷的指尖轻轻抬起唐安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那双眼眸深邃如渊,带着审视,更有一种……近乎占有欲?
唐安看不懂,也不敢与琢堇对视,连忙低下了头。
“呵?竭尽全力?”琢堇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你能付出多少?”
他的手指顺着唐安的下巴往下,在衣襟处转了两圈。
唐安有些不明白,这是在问他的忠心吗?思虑着开口,“属下自当竭尽全力,护佑您,不知您……有何指示?”
琢堇盯着唐安的发旋,打量了片刻,笑出了声,“罢了,不说丧气话了,我们来日方长。浮白,回到本座身边来,本座护得住你。”
此话一出,琢堇并未等待唐安的回答。直接抬起了唐安的下巴,他手指缓缓上移,微凉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唐安的下唇。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试探,与这肃杀的大殿格格不入。
唐安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偏头避开,却被琢堇指尖那看似轻柔的手指钳制定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琢堇的目光。
不是,难不成琢堇对他……的工作态度十分不满,想要喂他吃下见血封喉的毒药?
不外乎唐安会这样想,紫黎殿规矩森严,琢堇更是喜怒无常,行事只凭己心。自己先前任务失利,未能及时复命,后在崇武院中的任务也未成功,他还白拿着身为天极刺客的待遇,难不成琢堇觉得他德不配位,要杀他灭口?
那擦过嘴唇的指尖,或许下一秒就会塞进去一颗剧毒的药丸,让他当场毙命!唐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嘴唇绷的紧紧的,上下牙关也咬住了,绝对不给琢堇塞他毒药留一点机会。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或麻痹并未传来。
琢堇看着他骤然紧绷的身体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玉珠落盘,清脆却带着一股凉意。“怕了?”他指尖的力道稍稍放松,却并未离开,反而用指腹更暧昧地摩挲了一下那紧抿的唇线,眼神幽深,“本座若想杀你,用得着这些?”
他俯身凑近,几乎贴着唐安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乖乖回来,把崇武院的探子都清理干净些,听到没?”
等等!琢堇知道崇武院的探子!
难不成,紫黎殿一直监视着他?
琢堇的指尖终于离开唐安的嘴唇,却沿着他的下颌线缓缓滑下,停留在颈侧的动脉处,感受着那急促的搏动,仿佛在丈量一件即将收回的所有物。
“否则,”琢堇的笑容变得冰冷而残忍,“你不想知道的,对吧,浮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对琢堇单膝跪地。
传国玉玺,找到了!
第89章干了!
消息的来源语焉不详,只说是城外猎户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悬崖山洞中偶然发现。
那玉玺以和氏璧雕琢,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光泽温润,神异自生,与史书记载一般无二。
皇帝卫峥闻讯,据说在朝堂上当场失态,仰天大笑,连道三声“天佑大梁”!萦绕新朝二十余年,如同噩梦般“得位不正”的阴霾,就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这方玉玺,便是“天命”最有力的认证。
狂喜之后,便是慎之重之,如此国之重器,不容有丝毫闪失。
皇帝在城外的将营内亲自点将,命镇北将军李擎,也就是李靖的父亲,亲自率领麾下最精锐的卫队,迎回传国玉玺!选择以勇武和忠诚著称的保皇党,是卫峥的不二之选。
等消息传到李府,李靖只觉与有荣焉,面色红润,眼神里充满了对父辈的骄傲,这可是陛下对李家的无上信任。
但当他兴冲冲地找到唐安,却见对方面沉如水,眼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深不见底的忧虑。
“元宝,你怎么了?玉玺找回,乃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啊!”李靖不解。
唐安那日从琢堇身旁退走,苟活一命出来,冷汗浸湿了内衫,一直到了李家才缓了过来,如今过了两天,才感觉死亡离自己而去,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琢堇对他……下此狠心?
唐安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因为玉玺的现世,而焕发出一丝生机的街道,声音低沉得可怕,“喜事?对陛下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对太子殿下……”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只怕是……催命符。”
李靖愕然,“为何?”
“你想想,”唐安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玉玺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太子被软禁,这种朝局清洗的关键时刻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