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静静地缩在毯子中,以唐安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睫毛,随着童文远说话而时不时的眨一下。
他安静听着童文远的劝告,指尖一下下敲着桌面,发出单调的嗒嗒声。半晌,才抬起眼,眸中带着疲惫,但亮的惊人。
“童先生所言极是。”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潞州确实不能再待了,就按你说的办,明日一早,你与冯九带着大部分人手,护送‘孤’的仪仗,走官道回京。”
他顿了一下,“务必大张旗鼓。”
童文远一愣,“殿下,那您……”
卫舜君收回了放在书桌上的手指,重新缩在了毯子中,像是疲惫至极,有些蔫的将脑袋往唐安的方向靠了一下。
唐安连忙上前半步,让发髻挨着他的侧腰,卫舜君似乎毫无察觉,继续吩咐,“孤自有安排,你明日声势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正在你们的护卫下返京。”
依童文远对太子的熟悉程度,基本上瞬间就明白了太子的意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将一切放到明面上,他就不信老三还能这么恣意的对太子进行暗杀,所以明面上需要一个‘靶子’,童文远连忙开口,“殿下聪慧,臣让影二重新假扮殿下,想来连三皇子都分不清,将三皇子的人手主要放在大部队这边,您那边才算安全。”
“然后您走小路,直达上京!”
影二?!
莫非那就是莲白?!
唐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在太子身旁待了许久,从未见过所谓的暗卫,更别提莲白的面了,可……却在这种局势下……
卫舜君瞥了一眼唐安,开口,“影二扮作孤,息株在侧,更让人信服。”
“那殿下,你身边的人手太少了。”童文远着急的询问。
“无事,你们相必能吸引绝大部分的注意,孤这边有唐宁护着,出不了问题。”
童文远还想说什么,见卫舜君脸色不佳,只能先应下来,“臣……遵命!定不负殿下所托!”
次日黎明,天色未亮,沈府临时行辕便忙碌起来。
车马辚辚,甲胄碰撞,童文远和冯九带着数百精锐,护卫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浩浩荡荡驶出城门,直奔官道而去,为了声势更加浩大,童文远换了数万枚铜钱,沿街发放,几乎整个潞州城都知道了,太子在沈府养伤,如今痊愈,即将返京。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潞州内外。
就在这喧闹的掩护下,行辕一处僻静侧门悄然打开,卫舜君换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青灰色布袍,头上戴着宽檐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他身边只跟着一人,同样穿着粗布衣裳,腰间挎着一柄匕首,不是唐安是谁。
“走。”太子言简意赅,声音低沉。
而唐安却不经意的扫过,那愈行愈远的车队,莲白就在其中,扮作太子。
“你想跟着他们走?”太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唐安耳边,声音中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唐安被吓了一跳,他突然发现两人的距离贴的太近,太子虽然身形消瘦,可个头要比他高出半个脑袋来。
“属下定是要跟随殿下的。”身为优秀的贴身侍卫,唐安自然知道太子想听什么话。
如此,卫舜君这才呼了一口气,他也不知……他在担心什么,担心唐安不愿?来不及多想,唐安伸手将太子脖子上的围帽遮盖的更严实了些,然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潞州城的街巷之中。
两人专挑僻静小路穿行,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城西一处荒废的码头。
潞水在此处拐弯,水流平缓,岸边芦苇丛生,仅停靠着几艘破旧的小船,晨雾弥漫在水面上,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水波轻拍岸边的声音。
一艘看起来甚至有些破旧的乌篷船静静泊在岸边,船头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的老船夫,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卫舜君没有任何解释,径直踏上了摇晃的船板,唐安紧随其后,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匕首上,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沉默的船夫和幽深的船舱。
船夫见人上齐,也不多话,拿起长长的竹篙,轻轻一点岸边,乌篷船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潞水中央,顺流而下,很快便被浓雾吞噬,将身后的潞州城远远抛开。
船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天色渐亮,但雾气未散,反而更浓了,两岸的景物模糊不清,只有水声潺潺。
船舱内狭小而简陋,仅容两人对坐。
卫舜君摘下了斗笠,露出略微疲惫的脸,水面潮湿且寒气十足,于太子病情不利,但他们没有可供保暖的毯子,唐安只好往太子的方向坐近了些。
船舱内太拥挤了,唐安与太子的膝盖互相交错,太子却靠在舱壁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并未放松。
唐安坐在对面,浑身肌肉依旧紧绷。
他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也不知道太子的真实意图,身为贴身侍卫,他只需要保护好太子的安慰,但是这种失控的状态,让他本能感到极度不适。
唐安有些焦虑,他伸手入怀摸了摸他的‘宝物’,那张矿山开采授权,虽走的着急,他却一点都没忘记这个宝贝。
他忍不住偷偷打量太子,褪去了华服和威仪,眼前的太子看起来异常年轻,容貌漂亮到了极致,艳丽颓靡,想来,如果不是有皇权加身,这种外貌肯定会引来不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