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玄钧轻笑摇头：“前辈说笑了，岂有如此夸张。”
“呵呵……”方长胜低笑几声，眼神中透出几分追忆与复杂：“你未曾见过洛江海，不知他行事之风。”
“老夫当年与他周旋十余载，若说这世上谁最懂他，除他本人外，我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洛玄钧走到茶案边，执壶为方长胜斟了一杯热茶，雾气氤氳中。
他轻声问道：“前辈能否与我讲讲我曾祖的事？每次我曾叔祖提起他，总是崇敬，可每当我细问，他却总是避而不谈。”
“洛江川不告诉你，自有他的道理，多半是为你好。”方长胜接过茶盏，轻呷一口。
目光变得幽深：“毕竟，你那曾祖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人。他做过的事，有些恐怕你连想都想不到。”
他略顿一顿，似在回忆，又似在权衡，终是嘆道：“可话说回来，当年北荒年轻一辈中，若论天赋、悟性、才情之高、手段之绝，无人能出洛江海之右。”
“虽不愿承认，但同辈之中，確实无人能与他媲美，包括老夫。”
方长胜语焉不详，显然不愿多谈那段往事。
洛玄钧也不再追问，只是心中对方长胜那“並非好人”的评价，却並未全然认同。
他自修行以来，渐悟出一个道理：这世间从来少有纯粹之善、绝对之恶。
恰如“吾之蜜，彼之砒霜”，立场迥异，则善恶殊途。
洛氏为夺丰北，阴谋阳谋並用，掀起腥风血雨，殞命者岂止万人。
在洛氏族人看来，这是壮大家族、开拓基业的壮举，人人奋勇，皆为正义而战。
可若站在张、白、蔡、周四族的立场，洛氏便是毫无爭议的侵略者、屠戮者，是彻头彻尾且无可辩驳的反派。
世道如此，成王败寇，从来如是。
…………
天相山，瑶闕峰。
晨光破晓，云海鎏金。
巨大的广场上，六十余名引气后期的学子肃然而立，衣袂在凛冽的山风中翻飞。
今日，正是三年一度的福荫秘境开启之日。
这福荫秘境，最初乃是独孤世家专为族中引气子弟所设的试炼之地。
自孔家入主天相山后，便將此秘境开放，用以歷练麾下各大家族及学府中学子，堪称阜州年轻一代修行者最重要的际遇之一。
眾人等候良久，瑶闕峰的教习先生艾芷方才翩然而至。
他一身青衫，温文儒雅，宛如从古画中走出的儒门公子。
只见他掌心一翻，一片青翠欲滴的竹叶飘然而出，迎风便长，於落地之时已化作一片巨大无比的青玉舟船，流光溢彩。
足以轻鬆承载百人——正是瑶闕峰的飞行法器——竹叶渡。
“都上来吧。”艾芷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学子们依言纷纷跃上竹叶渡，洛玄钧经过艾芷身侧时，与他目光相接。
艾芷朝他微微一笑，眼中带著毫不掩饰的赏识。洛玄钧亦躬身一礼，以示尊敬。
艾芷出自阜州艾家，是真正的儒学世家子弟，平日最爱研读经典。
因洛玄钧同样醉心儒学，两人志趣相投，艾芷对他格外青睞，平日无论是修行疑难还是经典释义，皆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