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将近四年没有吸过烟了。
第一口吸上去,呛得快要窒息。
在这一刻,他强大的自制力骤然崩塌瓦解,似乎,只能靠着这劣质的烟味才能继续维持下去。
他也从不知道,生孩子,是件如此痛苦而艰难的事情。
一整个白天过去了,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忙前忙后,却还一直没有生出来,只时不时地听到屋子有人喊着:“徐老师,疼就喊出来,喊出来会好很多。”
“别咬伤了嘴,要实在疼得厉害,咬着被子,咬着毛巾,甭管咬什么都成。”
里面每传来一句话,他的心,就跟着紧了一分。
他厉徵霆虽然没有经历过生孩子的事情,可是,基本的常识是有的,电视里,或者现实生活中生小孩的场景,哭喊声是一阵比一阵激烈,一阵比一阵吓人,然而眼下到了她这里,竟然悄无声息,没有半分声响。
整整一天过去了,他守在门外,由始至终没有听到她发出半句声响。
越是这样,厉徵霆的心被提得越高,一阵阵的,仿佛悬在了半空中似的。
尤其,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坳坳里,没有专业的医务人员,没有卫生的手术室,甚至连个像样的医生都没有,中间但凡有任何意外,连下山都一时片刻下不去。
想到这里,越想,厉徵霆心里越发阵阵发紧,不多时,他只再次狠狠吸了一口烟,思绪一时有些恍惚,恍恍惚惚间,似乎被拉到了多年以前——
“徐小姐有些体寒,这样的体质本就不太容易受孕,加上如今又流产了,今后可能更难怀上,即便怀上了,恐怕也容易造成习惯性流产的现象!”
四年前,教授的话一字一句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尽管,那几年来,他日日调养,可是,实则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的。
大概是心里一直知道,那些期待终究是会落空的,时间一久,已经不知不觉间接受了这个事实,如今,那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期望竟然有朝一日落地了,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以为,他一定会喜不自胜。
可是到了此时此刻,听着一整天,屋子里那些隐忍不发的画面,他才真正发现,如果那些期待,那些期盼是建立在她如此痛苦而艰难的前提下,那么,那几年所有的期盼努力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一手挥掉斩断,他情愿永远不要这个孩子。
他知道,她在里面早已经疼得无以复加了,却还一只咬着牙生生忍着。
她怕吓着了他。
她怕他在外面担心。
他都知道。
她那么怕疼,以往稍稍一用力,她就疼得差点儿将牙齿给咬碎了。
如今,这样的痛苦,如何承受得住。
如果可以,多么希望,这样的疼痛能够转移到他的身上。
如果生个孩子是建立在她命悬一线的前提下,那么,他厉徵霆这辈子都可以不要孩子。
他只要她平安无事。
这样想着,厉徵霆捏着烟的手忽然间微微一抖,他淡淡垂着眼朝着指尖看去,指尖处的星星火苗已经燃烧到了尽头,触碰到了他的指尖,阵阵发烫。
然而这些疼痛,跟屋子里的痛苦不堪比起来,压根算不了什么。
或许,人,总是在到了畏难时刻,才能够发现自己真实的内心,才愿意坦诚的接受承认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厉徵霆将燃尽的劣质烟猛地一把摁在地上,灭了。
正要起身时,忽然听到屋子里陡然间慌乱了起来——
里面有人扯着嗓门大声喊着:“啊,孩子马上要出来了,看到头了。”
紧接着,那道苍老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孩子,听话,使点儿力气,快,再使点儿力气!”
厉徵霆心里陡然一紧,立马嗖地一下起了身,只想要一脚将门踹开了,立马进去。
又担心他一进去,干扰到了里面的人,添了乱。
又一时不知她原没原谅他,她到底想不想见到他,他猛地进去,她能不能受得住。
心里又急,又担忧,想进,又不能进,不敢进。
霎时间,厉徵霆只在门口来来回回徘徊,不多时,他握紧了拳头,往墙壁上狠狠挥了一拳。
“使劲儿,徐老师,徐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