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那士兵一脸茫然,完全没听懂。
周铁山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说,等我们打下了天下,『黄天立起来了,之后呢?日子该怎么过?”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士兵恍然大悟,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憧憬地说道:
“那还能怎么过?当然是分金子,分地!到时候俺也要弄个大宅子,娶他七八个小老婆!天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谁敢惹俺,一刀砍了他!”
周铁山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
他又去问了另一个作战勇猛的小帅。
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
无非就是更多的钱,更多的地,更漂亮的女人。
他问遍了身边所有的人。
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然后呢”这个问题。
或者说,他们的答案,都只是换个身份,去当他们曾经最痛恨的“张扒皮”。
他们推翻一个吃人的世界,只是为了自己能更方便地吃人。
周铁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衝天灵盖。
他开始用李崢教他的法子,强行约束自己的部下。
不许私藏抢来的財物,必须全部上缴。
不许骚扰驻地附近的百姓,违者军法处置。
这些命令,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周帅这是咋了?中邪了?”
“妈的,老子拼死拼活,抢点东西怎么了?”
“就是!你看隔壁王帅的队伍,昨天又从村里抢了两个小妞回来,咱们这倒好,连拿百姓一根葱都得挨鞭子!”
抱怨,嘲笑,排挤。
他成了整个黄巾大营里的异类,一个被人指指点点的“犟驴”。
他不在乎。
他只是越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这个地方,已经隔著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天夜里,他被一阵肉香惊醒。
他循著香味,悄悄摸到了渠帅管亥的大帐外。
帐篷的缝隙里,透出明亮的烛光。
他凑过去,只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大帐里,管亥正光著膀子,满嘴流油地啃著一只烤羊腿。
在他身边,堆著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在烛光下闪烁著刺眼的光芒。
几个抢来的美貌女子,正衣衫不整地,哆哆嗦嗦地为他捶腿倒酒。
而就在大帐之外,无数普通的黄巾士兵,正啃著冰冷的、发了霉的乾粮,就著雪水,蜷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