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
头髮枯黄得像一蓬乱草，身上掛著几片看不出原色的破布，四肢细得像乾枯的树枝，唯独肚子不正常地鼓胀著。
一双大眼睛，空洞，麻木，没有任何神采，嵌在一张没有几两肉的小脸上，显得格外骇人。
孩子看到了李崢。
或许是李崢挣扎爬行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比那些躺著等死的人更有“生气”。
他迟疑了一下，迈开两条细腿，朝著李崢的方向走来。
他走得很慢，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隨时会被一阵风吹倒。
他伸出一只小手，黑乎乎的，指甲缝里全是泥。
他想干什么？
討要食物？
李崢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同样是粗糙的麻布，口袋里空空如也。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拿什么给这个孩子？
孩子离他还有三步远。
突然，他的身体晃了一下。
然后，就像一根被抽掉所有力气的稻草，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
“砰。”
一声轻响，小小的身体砸在坚硬的黄土地上，扬起一小片尘土。
没有哭喊，没有挣扎。
就那么倒下了，再也没有了动静。
死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眼前，如此轻易，如此安静地死去了。
李崢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吼，胃里翻涌的噁心感再也压制不住。
“呕——”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乾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著他的食道。
脑海中，一些不属於他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现。
【光和七年……】
【冀州，安平县……】
【大旱，蝗灾，瘟疫……】
【里正催粮，张家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