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崢的目光扫过眾人,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没人动。
李崢不再求人,他自己踉踉蹌蹌地在一个倒塌的茅草屋废墟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满是裂纹,但好歹没漏底的破陶罐。
他又在附近找了一些枯草和干树枝,然后从一户人家门前还未完全熄灭的灰烬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点火种。
他就在井边不远处,笨拙地架起了陶罐,將火种引燃。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
大灾之年,连烧火的柴禾都金贵无比,这小子竟然用来烧一罐谁都喝得够够的井水?
李崢不理会他们的目光,他用瓦罐从井里打上小半罐水,架在火上。
火焰舔舐著陶罐的底部,发出“噼啪”的轻响。
时间一点点过去。
陶罐里的水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然后,气泡越来越大,水面开始翻滚。
“咕嘟……咕嘟……”
一股白色的水汽蒸腾而上。
“开了!水开了!”
一个小孩指著陶罐,惊讶地叫了起来。
李崢没有说话,他等到水彻底沸腾了一会儿,才用两根树枝,小心地將滚烫的陶罐挪到一边。
他指著陶罐,对围观的眾人说:“等它凉下来,你们自己看。”
没人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好奇心驱使他们留了下来。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一直默默地注视著这一切。
那是个女孩,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脸上沾满了灰土,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双眼睛,黑亮得嚇人,像狼崽子一样,透著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倔强。
她就是后来让无数豪强闻风丧胆的“红娘子”,但现在,她只是一个隨时可能饿死的孤女。
她看著李崢,看著他做著这些莫名其妙,却又似乎带著某种道理的事情,黑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除了麻木之外的情绪。
水,终於凉了下来。
李崢端起陶罐,將里面的水缓缓倒掉。
当水倒尽时,所有围观的人,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陶罐的底部,附著著一层黄褐色的、散发著腥臭味的沉淀物。
那玩意儿看起来黏糊糊的,令人作呕。
“看清楚了吗?”
李崢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这就是我说的『脏东西!它们平时看不见,就藏在水里!喝下去,就会钻进你们的肚子里,让你们生病,让你们死!”
“烧开了,这些『脏东西就被烫死了,沉了下来!这样的水,才是乾净的,才能救命!”
人群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呆呆地看著罐底那层噁心的东西,又回想起自己喝生水时,喉咙里那股若有若无的土腥味。
一种源自未知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臟。
原来……他们每天喝下肚的,就是这种东西?
一个抱著孩子的妇人,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的孩子已经腹泻了好几天,小脸蜡黄,气息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