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那么多颗脑袋全拴在一根绳上,是生是死尚未可知,弄不巧一群人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到。
要真是出了什么差错,作为御前近侍的赵大监也难逃一死,这也是他如此忧虑急切的原因。
从未觉得通往冼心殿的阶梯有这么长过。
明明是天寒地冻,却走得让人发汗。
候在冼心殿前的朝臣们大都是正四品以上的官员。
此刻,殿门前的这些国之栋梁大都目如死灰,几乎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赵大监引着卓青雅登上行梯,在殿门前由宫监伺候着净手时,官员们才纷纷抬起头来,偶有几位高官对其投以满怀希冀的目光。
“小卓大人,请吧。”
隔着一道殿门。
外头冰天雪地,里头温暖如春。
金丝密织的绒毯早就铺设好,地龙不间断地烧着,暖阁、香炉、炭火用的也都是顶顶好的,卓青雅一进门,便被浓郁熏香呛得连咳几声。
在这样的温室之中,不必担心挨冷受冻、不用担心感染风寒,但寝殿之内,一片死寂,氛围比殿外好不了多少。
皇后娘娘以帕掩面,贵妃娘娘泣不成声,宫婢宫监跪了一地,太医院的孙太医哆嗦着连药箱都合不上,伏在地上长跪不起。
唯有东宫那位太子殿下李历书,虽唇色发白、唇瓣皴裂,但面色无虞,勉强还能稳得住心神。
“青雅……”李历书踉跄着上前一步。
“殿下莫要太过忧心。”
朝着诸位贵人们一一躬身行后,卓青雅行至太子李历书身侧,同他道:“瞧娘娘们满目通红的模样,大抵也是跟着照顾了许久,总是这样硬撑着将身子熬坏了也不好。”
“这样,太子殿下您先将她们扶到外间的榻上歇息,剩下的,便交由下官来查探吧。”
李历书点点头,搀着皇后和贵妃,预备带着她们到榻间歇息。
贵妃娘娘哭得双眼通红,扶都扶不起来,本来正六神无主,卓青雅的到来让她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那双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手紧紧握住卓青雅的手腕,泪水自眼角簌簌而下,恳切道:“小卓大人,陛下这样病着,实在是令人忧心,你可一定要给陛下好好瞧瞧啊。”
在场的诸位大都同卓青雅打过交道,多数得过她的帮助,也都清楚她的本事和为人处世的秉性。
这小卓大人虽未及双十年华,但其父卓昊斌是卓家现任家主,她本人尽得师门真传,又任正六品神贵司司副,更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像她这个年纪,能有如此天赋又刻苦的简直少之又少。
无论是在卓家师门还是神贵司中,这卓青雅皆是佼佼者。
卓青雅固然有个胞弟,可她那弟弟卓含玉相较于她来说,无疑是个草包,任谁看,捉鬼世家卓家的下一任继承人都应该是卓青雅才对。
所以即使卓青雅的祖父和父亲因病告假,这件面圣诊病的差事落在她头上,也无人敢提出半分异议。
“贵妃娘娘您大可放心,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虞。”声音温润却铿锵有力,面临如此焦灼的场面也能从容不迫,让人有着能够轻易静下心神的力量。
此言一出,贵妃娘娘的面色虽还是苍白,但不用旁人搀扶,也能勉强站得住了。
目送娘娘们到外间歇息后,卓青雅又请示过太子,将跪在地上的太医搀扶起来后,询问着近况,“孙太医,敢问陛下近来的饮食如何,入口的膳食都查了吗?”
“都查过了,并无异样。”孙太医道,“陛下这几日的饮食都记录在案,下官也一一瞧过了,都是些安神的方子,这点可以保证。”
“如此便好。”
若将膳食排除,便能将范围缩小许多。
卓青雅转身行至烟雾缭绕的香炉一侧,目光在上头不停打量。
“孙太医,这熏香可曾仔细查验过?”
她走近,低头轻轻嗅着,似是没控制住多吸入了几分,异香弥漫在鼻息间,让她一下没能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结结实实的喷嚏,连着咳个不止,缓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开口:“我嗅这香中颇有些不对劲,似是多加了一味叫‘昧履支’的药材。”
太子李历书疑惑道:“昧履支?”
作为捉鬼世家卓家的亲传弟子,少不了和这味药材打上点交道,而卓青雅又天生闻不惯这味药材,因此对这种味道极其敏感。
或许旁人可能不太清楚,但在场的诸位,没人能有比卓青雅更了解。
这味“昧履支”放在师门里,分明是用来招鬼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