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毫毛笔在砚台上沾了又沾。
抬手,卓青雅置若罔闻,一边细细翻看着,一边落笔在上头多添批注。
前头那些都没什么,无论卓青雅怎么做,他们这些做师弟师妹的都无条件认同,但这件事上,寇滢和程满两人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很难不为卓青雅打抱不平。
“师姐,你别帮卓含玉了,他这种人就是一点脸面都不要!就是仗着有你给他托底、有师门做靠山,整日在司中什么都不做,就只知横行霸道!”
不止是寇滢和程满,就连司中其他同门师兄弟也一样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师姐的能力更为出众,所要管辖的事务也更多,卓含玉平日里负责的公务也要央师姐帮他处理来着,可凭什么他的官位比师姐还要高上一些?
听说师姐的俸禄还要上交师门,凭什么?那卓含玉的月俸都不用交,甚至师门还给他在京中置办了宅子。
这简直是太不公平了!
阴影之下,卓青雅眼皮垂下,被长睫遮挡住的眼睛里好像有着散不去的雾。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行事的,经年累月下来,那些刻在脑海中的嘱托早就已经成为了习惯:“卓含玉他……本就是早产儿,出生没多久,我们娘亲便撒手人寰。”
“娘亲生前待我是极好的,我没办法复刻娘亲的那份母爱,只希望如她临别之际留下的心愿那般,尽到一个长姐应有的责任。”
程满和寇滢齐齐叹声,目光频频望向卓青雅,很想说,师姐,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没有感觉自己被苛待吗?
其实卓青雅隐隐中也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但自小培养起来的责任感让她如同师弟师妹中的“大家长”一样,照顾一群人是照顾,顺带多放些目光在卓含玉身上,也同样是照顾。
二叔和三叔还好,倒是家里人,尤其是父亲,时常对她叮咛道:“青雅啊,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师弟师妹都以你为榜样,像你这般聪慧的,属实让人放心,在你这里,为父全然不用操心半分。”
“不像吾儿含玉,唉……”
卓昊斌兀自叹息道,“如若你这个弟弟能有你半分聪颖便好了,他天资愚钝又整日贪玩,来日定难能成什么大器,还需你同为父在背后多多为他筹谋。”
看似打压,实际上是在铺垫,无形中,为卓含玉在官场上的晋升和往后可能会犯到的错处提前找好借口。
对其中一个孩子的偏爱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呢?
若是真的认定了无能,又怎么会去替他考虑这些,若是真的瞧不上,也不会偏偏给他起名为含玉,更不会从小到大要什么都给,日日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以至于养成了如今这副跋扈的模样。
在某些事情上,从不敢细想,更不见得一定要分个清楚,偶尔也该装作糊涂。
心口暗暗发闷,并非是卓青雅不愿意接受父亲要更加偏袒卓含玉这个事实。
她只是认为,好像不应该这样。
夜已深了。
在卓青雅这处陪了一阵,寇滢和程满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就这么强撑了一会儿后,终是再也熬不住,两人一个去值宿,一个去小憩,预备轮换着休息。
“神贵司中,我是最信得过你们的,每月之中,我总有不在司中的时候,这期间还得麻烦你们两个多盯着点。”
“你们二人都去休息吧,我来帮你们值夜。”对卓青雅而言,并不是只有今日这么忙,压在她身上的担子哪一日都没少过,久而久之,这样的日子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她也不介意肩上再担一重。
“师姐,这点你放心好了,你不说我们也会这样去做的。”寇滢和程满连连摆手,连拖带拽将人推进里间,“只是要你替我们值夜,这乃是万万不可的!”
“今日你也忙了许久了,不比我们轻松多少,快些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