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那瓶青色的,是卓家人从小到大一直在服用的药。
卓章羲道:“都吃了这么多年,已经产生了依赖性,乍一停下来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异常反应,不过这药总归是对身体有好处的,还是跟往常一样继续吃着吧。”
右边那瓶白色的,是给卓青雅用来伪装化形的药。
“这种药可以助你换重身份,伪装成精怪,以接近那恶鬼的身边,至于你愿意伪装成什么样的精怪,想要怎么去做,这些都随你,只是千万要记得,十日一用。”
“如果超出时限还未服药,轻则被迫恢复人形和气息,重则短时间内再不能幻成精怪的模样。”
说完这些,卓章羲欲言又止,上下唇开开合合,到后头也仅是提点了两句:“……只是到时你伪装成精怪后,要戒骄戒躁,尽量收敛情绪,这药还不算过于完善,情绪过于激动时,不止尾巴耳朵会失控,可能别处也会露出些破绽来。”
这药尚未被拿出来广泛去用,至于到底露出什么破绽,又会有多少副作用,也没人能说得准。
“去罢好孩子,全凭你去决断,无论你想如何去做,我们都永远在后头支持着你。”瞧上去似乎是要给予不少帮助,实则说的却净是些没什么意义的话。
“是。”她应声,“孙女谨记。”
卓青雅大多时候都是冷静自持的,她自认为能够掌控住自己的脾性,适当收敛住情绪对她来说不成问题,对此并没有太过担心。
但要伪装成什么精怪才能更好接近那厉见泓,让其信任自己、一步步陷入进去呢?
她为此深感纠结。
思索着,过往的思绪一片片闪过,恍然之中,她想起曾经养过的一只兔子,毛绒绒、白乎乎,没什么攻击性。
小而温暖的一团被捧在手心,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心底就泛上一股暖流,产生一种想要同它亲近的感觉。
有谁能拒绝得了这种瞧着便内心柔软的幼物?
即便是心肠硬如磐石的鬼祟?
卓青雅灵光一闪,一瞬间有了答案。
连着咳了几声,卓章羲苍老又满是褶皱的面上硬是挤出几分令人琢磨不清的表情,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我回去又想了想……”
卓青雅闻声看过去,祖父正巧开口嘱咐,“门中那些弟子皆不如你,这件事由你来做确实最为放心,待你成功潜入到那恶鬼身边,可以常常同我和你父亲这些亲人汇报些你那处的情况。”
“并非是信不过你,也不是要以这等旗号行监察之名。”
打着为卓青雅好的名义,他道,“门中之人虽没法在第一时间内赶到你身边助你脱身,可若你有什么疑惑之处,记得用传音符,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师门还是能够给出你一个确凿的答复。”
“那恶鬼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激怒了他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恶果,若叫他发现了我们这般做局诓骗他,说不定直接杀过来,上至耄耋老翁,下至妇孺稚童,一个都不愿放过。”
“门中人都知晓你做事最为稳妥,但你此番行事仍要更加小心谨慎些。”
虽未挑明,可话里话外,无疑是种隐形的敲打,“切莫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而酿成如此惨祸。”
卓青雅一一应过,“祖父放心,既是孙女想要去做的,无论结果如何,一切都由孙女自己来承担,绝不会牵连到师门众人。”
如若这件事成了,那自是卓家教导有方,诛灭这等恶鬼合该记为卓家的功劳;如若不成,那便是卓青雅不自量力,卓家定然要提前做好同她割席的准备。
“算了,你也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如愿听到意料之中的答复,卓章羲才收起惺惺作态的样子,朝着卓青雅摆摆手,“该说的我都说了,余下的,你自己去拿主意吧。”
卓章羲这样说,是摆了明要让卓青雅离开的意思,但等了有一会,也没见她有所动作,只保持着原先的姿态跪在原地。
“是还有什么事要报吗?”他问。
有利用价值时好言相劝,现下没什么事要嘱咐了,又不想让人多留,恨不得即刻将人遣走。
卓青雅略有些迟疑,思来想去,还是将蓝田玉的事先做了保留,转而再次把宫中那些蹊跷事一一同祖父汇报了下:“……就是如此,所以祖父,我怀疑宫中有内鬼的存在。”
“瞧着这情形,潜入宫中的内鬼似乎不是一般人,不止能拿到神贵司也暂时缺失的‘昧履支’,就连置于冼心殿的灵符也能在这人的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算得上是请求了,卓青雅又重重一拜:“孙女这一走,不知几时才能回来,还望祖父能差人将此事继续往下查上一查。”
“关乎卓家的荣辱,这件事定是要好好查上一番的。”
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卓章羲连连点头,应得倒好,用的却是延缓之计,“查探内鬼这件事不是儿戏,万一冤枉了别的弟子,徒让人心寒。”
“兹事体大,先别声张,这样,这件事由我和你父亲接手,往后再从长计议。”
“谢祖父。”卓青雅静等着祖父的回答,直到他应下了才算心安。
越缺失什么,就越渴求什么。
卓家祖孙三代人丁稀少,即使卓青雅思虑周全,聪慧无双,却也同样尊师重道,敬爱师长,就算再疑心内鬼的身份,也从未想过要往骨肉至亲的身上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