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嘴上这样应了声,厉见泓却浑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错,甚至仍旧打算继续这么做下去。
如果非要说哪里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那大概是他一直以来在对待“活物”的态度上有失偏颇了,身边有只兔子精待着,是不是也会成为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瞧着男鬼的面色一点点变明朗,卓青雅也偷偷舒了一口气,而后自顾自说着:“其实我觉得失忆很可怕,因为什么都记不得了,什么都是陌生的,所以很恐慌,很无措,会很失落。”
“就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
厉见泓的眸光微微闪烁。
“在这样一个完全没有记忆的地方醒来,头脑很痛,伤口和身体又难受,我本来是很害怕,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卓青雅正说着,朝着男鬼看了一眼,继而又话锋一转,“看到恩公你之后,我会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脑袋和身体上的痛都没那么难捱了,心里也好受了很多。”
她凑过去,仰头,问:“所以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别的关系吗?”
过于灼热的目光,让厉见泓稍稍别过头去,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留下一句:“没有。”
不光这个没有。
这种被人过度需要的感觉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啊?”声音无端失落,“是这样吗?”
整只兔子像枯萎的花一样,肉眼可见般蔫了下去,好像束手无策,没有一丁点的办法,“那我要怎么办才好?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记忆,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要怎么活下去才好呢?”
男鬼的神情不似毫无波澜,每一句和“失忆”有关的话,都像是在给平静的湖面投去石子,适时地带来一点微妙触动。
卓青雅敏锐的意识到了这点,于是趁热打铁,试图将自己伪装成无家可归、离开男鬼就不知道怎么去生存的菟丝花:“天下之大,旁人我都不识得,更不敢贸然偏信。”
“恩公你救了我的命,我唯一信得过的就只有恩公你了。”
眉尾轻微上挑,厉见泓的目光扫视过去:“所以?”
“所以,”似乎早就在等待男鬼的反应,“所以请收留一下我吧。”
一点也不吝啬示弱。
“我不会吃太多,也不会占用太多的地方,很多活都能做,我不求别的什么,只需要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栖身之地就够了。”
兔子的唇瓣稍稍瘪着,唇角的弧度往下,声调也有些沙哑,面上写满了:我很有用的,请你帮帮我吧。
说的没错吧,这只兔子就是在装可怜。
一旦问及和身份有关的事情,这只兔子就会说“脑袋好痛”、“身体好痛”、“记不清了”,用失忆的借口和很多可怜话搪塞过去。
这让厉见泓很难完全相信兔子精的话。
但与此同时,在厉见泓怀疑这只兔子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的时刻,又会有另一个念头占据上风:这只手无缚鸡之力、浑身重伤、又弱成这样的兔子能给他带来什么威胁呢?
失忆有什么好值得装的?
万一这只兔子真的是失忆,这些看似不寻常的反应实则是源于恐慌呢?
这只兔子精的一字一句好像让厉见泓想起从前,被迫想起他自己也曾短暂有过称得上是狼狈的时刻。
已经很久远了。
但那些称得上是狼狈的瞬间,真的就如同兔子精所说的那样,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属于自己的,天底下所有的喜怒哀乐也同他并无半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