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玓白阖目,眼中震惊缓缓沉淀作破釜沉舟的决断。
“王坞,你驻守苕溪塘。若我等迟迟不现身,即刻炸毁此塘,引百姓来。”
“是!”
这掷地有声的一令,三人顿如蛟龙入海,摩拳擦掌恨不能快些大干一场。
燕玓白骤觉袖上一松,青青撤后一步,行动略慢地将地上冪篱拾起,拍尽尘烟重新为他戴上。
“我怕你把我丢下,口不择言了。你要是想生气,等渡过这关再生。”
她不算絮叨的絮叨,那剑拔弩张的气势却早烟消云散。燕玓白灵台犹还嗡鸣,闻声,视线牢牢跟随她动作,看她系好系带,简略地把及腰长发扎成条麻花。
顺滑细软,黑亮齐整。长了许多。
只一瞬,雨停了。
发的主人抱伞在怀,清亮的眼认真注视着燕旳白,蓄势待发。
“走。”
少年卒然扭身,冪篱下,一双眼乌浓地惊人。
逆旅一切如常。因突来暴雨之故,还多了几个临时住店的旅客。
老板娘殷勤招待着,青青和燕玓白并肩一道儿回来,还顺道与她打个招呼。
暂看不出什么异样。
摸不准备这事里老板娘等人会承担什么角色。门关前,青青叫住了正打算溜走的伙计:
“为何底下的灯还没点?夜里要物什岂不是看不清?”
伙计还是上回两头收钱的那个。事儿没办成,钱也没要回去。他对青青就格外有耐心,伙计扯巾子擦把脸:
“说是晌午后头风雨交加,吹坏了廊下两盏灯。又发现库房泡了水。江左春夏两季的雨下得频,这会儿再买新的怕也得坏。干脆等明早再说。”
青青点头:“这样啊。”
伙计:“咱主家一贯精打细算。女郎还有别的吩咐没?”
青青笑笑:“没有了,多谢你。前几天晚上没见你,今天你可值夜?”
是拉家常的语气。伙计想她不提钱还关怀自己,倒是熨帖:“今日客多,大家都值。”
青青道知道了。
门一关,燕玓白从挂满了衣裳的衣架后行了出来。
伙计打的一桶水还冒着热气。燕玓白粗略泡了下水,打来江左头一回没心思慢慢沐浴。
他裹了身犹含皂荚香的宽衫,湿着发坐榻沿上,浓长的睫羽在窗边两盏花灯照拂下投下两道漂亮的影。
青青凑过去,唇久违地贴近他玉白的耳朵。
“没灯,库房东西不明,人多。埋伏?”
燕玓白给她个姑且称得上是赞赏的眼神,唇动动:
“一网打尽。”
死干净方才不走漏风声。
安抚过发痒的耳廓,燕玓白眼神倏地阴冷。陆珛老儿敏锐手狠,宁杀数十人毁了自家产业也要保孙儿。然这拿捏陆氏的绝佳机会,刺史府那绝不可能错过。
他可要好好送王度老贼一份见面礼。
青青默默复述了下口型,背脊发凉。
燕玓白到底怎么得罪这陆氏了?他这些天除了吃饭晒太阳,就是在大小巷子里开发新地图,连樗蒲这种赌博游戏都玩上了。
要不是彩灯事件之后燕玓白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她真怀疑他要和那些人一起赌。奈何这里也做不了别的事,只有樗蒲还算有意思。反正人在眼皮子底下,青青思来想去便没有横加阻止。
明明她都跟抓奸似的看他看得那么紧了。
青青皱着眉,无意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燕玓白听得一顿,莫名有些受用地坐直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