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唇角的弧度怎么也下不去:“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记得,定能成大事。”
燕玓白:“…………我,”
他倏然又不大舒服地张口,口中卒地一凉。杨柳青手里一送,还不等燕旳白及时反应就下意识吃掉送到嘴边的枇杷,被杨柳青套路了把。却不好吐出,只逞强道:
“若非张弁非要采果,我怎会记起。”-
“先生要这许多果子,是酿酒用?”
挂着张字牌匾的别院里,满脸喜色从石濑园赶回的陆熹笑着与月下青年搭腔。
张弁睨着石桌上摆放的各色鲜果须臾,捻了颗不起眼的枇杷在手把玩。
“何来盛夏酿酒的道理。只从前惯爱食杨梅桃杏,今日起了兴致,想品一品这枇杷有何特别。”
陆熹乐了:“枇杷果家家户户都是,有甚么特别的?先生是吃腻了杨梅,适才尝些不稀罕的。”
张弁牵唇。
“于主公言,如是。”
可那少年却坚持下车,还要了他的锦囊装果。
为谁呢?
他联想到那面庞清秀的女郎,蓦而长长吁气:“此计一成,主公的婚事也要提上日子了罢。”
陆熹还沉浸在祖父罕见的赞许中,闻言也想起许多,心情不免畅快:
“还未相看。不过托先生的福,确能得一个好助力。或许与王家结亲也不无不可。无论如何,届时家主之位非我莫属。”
他心思灵泛,话里有话恭维:“先生神机妙算,旁头宵小岂可比拟。将来我定厚谢先生,谁也越过不您去。”
张弁失笑:“静待事成。”
第72章
天光未明,一驾马车驶出刺史府。车轮碾过青石板,道道水痕映着府内愈燃愈烈的灯。
门闩落下,官兵满面整肃,恍若未闻府门后的风起云涌。
湿漉漉的江风裹着市声涌入窗缝,外头江左人操着吴语谈笑做生意,再不是这月来一直充耳的水波声。
燕玓白在这时候睁眼。
他两条腿蹬了蹬,摸摸自己断了的那条右胳膊,侧头,逆旅空落。案几上只一碟果皮。
昨夜被杨柳青哄着吃枇杷,撑得睁眼到半夜才阖目。杨柳青倒是睡得安泰。
惯性往塌下一瞧,燕玓白眼儿唰地睁大。
边上侧榻不见人影,导致他半夜难眠的罪魁祸首不在了。
他几乎是立即扯嗓:“杨—!”
“醒了?快来尝尝鱼羹!”门自外推开,青青捧着还热乎的汤盅匆匆进门放下,信手扯巾子擦了擦颈边亮晶晶的汗珠。
不待她再说话,少年的质问已劈面而至:
“去哪了?”
鲜香混着轻微汗汽,随少女撩衣襟擦汗的动作漫开。
“去做鱼羹呀。这次放了胡椒豆蔻,应当比船上的适口不少。”盛出一碗,青青笑盈盈道,“也不知为何,下了船后就觉得身子十分轻盈,做什么都有气力。一想着到了新地界,干劲十足。”
夜里睡得格外舒畅,这睡眠质量一上去,自然心情也好了不少。
早上洗漱时看,自己这张脸今日好似都容光焕发了。
少年薄唇闭成一条线。
船上身重,想来是晕船兼暑热之故。自己都不曾察觉,整日只借贪睡缓解。
分明枇杷清热生津,最适合治这不适。却又蠢蠢塞进了他肚子。
果真还是那个不识好歹的笨婢。
燕玓白才腹诽,又猛地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