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噎,又有些唏嘘地拧拧辫尾,“往后,我当真只作这一个称呼了?”
“你还想给我取几个鬼名?”
“当时情况紧急…”青青讪讪。
名字虽然是她随口取的,但她也只在那次蓄意调笑时叫过一回。之后想起来怪尴尬的。青青没把这股异样感表现出来,然而燕旳白看在眼底,何尝不知她在想什么。
忍不了青青犹犹豫豫的样,燕玓白直接拍板:
“往后只许叫那个名字。”
好似心头大石被一下拍落,她佁儗半秒,“那陛,阿…白,我们回去?”
轻轻的,还算字正腔圆的一声“阿白”。
“据说仓前的夜市很热闹。”燕玓白没说好与不好,冷不丁别开话题:“还未仔细逛过仓前,正好闲着,到处看看罢。”
青青:……她可不闲啊。
这事儿还没和溪春堂知会呢。
可人已经不由分说,一晃一晃领在前头半米远。
……算了。
既然他难得有兴致,就先旷工半日!被骂也不管了!
咬咬牙,青青麻溜跟上-
过了最闷热的时候,街市上的人已多了许多。杨柳青起初想扶燕玓白,却遭他拒绝,便还是尾随在后,时不时并列。
不同于青青料想中的走马观花,他走得慢,看得细。目光在那些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物件上流连——卖竹编虫鸟的篾匠摊,散发着桐油松木气的木工铺子,连卖陶器的老翁摊位前也驻足。
这些普通物什有朝一日竟也能让燕玓白感兴趣?
青青稀奇他的专注。
宫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他可是想砸就砸的啊。
她不由得悄然打量白纱下的那抹模糊轮廓。
是觉得这些别致?还是想在人间烟火里感受皇宫难觅的拙质t?
她不得而知,只觉得此刻的燕旳白,不,是阿白,身上那股拒人千里的冰冷似乎被市井的热气融化了些许,透出一种近乎笨拙的探索欲。
甚至,今日步履似乎都比往日稳了许多,身上那股病弱的恹恹之气也淡了,竟隐隐呈出一丝…鲜活的人味?
青青渐渐地也被这份罕见的闲情逸致感染。
来到这个时代一年多了,她还从没有过逛街的经历。倒是得益于燕玓白的慢脚程,渡过了违和感,青青很快就融入这片陌生的尘世。
一晃已是傍晚,天幕褪了昏红。
仓前的街市一段长,一段短。他们走过了卖小吃的,迎面一排排新摊位。墨气香气烟气搅和在一块儿。青青顺手收拾好买来的酪浆。
这是江左人售来解暑的,用粮食与羊奶发酵,酸甘爽口。燕玓白喝了半竹筒便不愿喝了,青青舍不得丢,塞腰带里留着带回去。刚理好竹筒,燕玓白身形倏而在一字画摊外停顿。
青青险些撞上他,“怎么了?”
燕玓白看她眼,蓦而轻轻清嗓,低低道:“我要看几张字画,你待着不许走,我马上回来。”
想到他大约是有事,青青自然不打搅,目送他钻入人群后也望张望,很快被附近一片五彩灯笼夺去了注意力。
是个彩灯摊。
摊位不大,却围满了一圈人。老板应是个精巧手艺人,东西的置放都经过巧思。竹竿斜挑着高低错落的灯笼,上排细木为骨架,俱是八角、六角的制式,灯面有红纸黑字的福、圆滚的鱼、精巧莲花等,亮晃晃地罩下半边天。
挤不进里头,青青远远仰头瞧了遍,上排的灯笼造型很眼熟,肖似宫灯,但不多么精致。不过,在条件有限的江左却能算作最夺目的景致。
青青看着看着,心情也和灯面上的游鱼一样欢脱不少。凑近几步,这才看到下排的灯笼。
与上头的不同,下几排的都是些粗瓷圆面。
民间制灯多图实用,怎么简单省钱怎么来。漂亮的灯售价不菲,普通百姓也只逢年过节舍得买上一盏摆在家中观赏。也不怪。
同名同姓的“杨柳青”家里就有这样一个结了三寸厚灰的粗瓷灯。明明连光都显现不出来多少了,杨父杨母也还是疼惜地不行。
应该不会很贵。指腹在腰带上摩挲了会儿,青青打算买两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