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熹佁儗,“忍见久长?”
张弁直视陆熹看来的眼,翘唇:
“献盐表忠,俢塘控米。”
陆熹骤便呆住,如蒙雷劈。
好久,他才确信张弁话中所指。
陆熹舌头有点抖:“好法子…痛一时忍一时,方见久长。”
将这人人都眼馋的盐还赠官衙,任旁人厮杀,保全自己投诚,借机讨要恩许,余杭修塘掌握农田,进而掌米,且无需官衙授权。
陆氏不缺佃农。只要召集能工巧匠修筑坡塘,假以时日或能撼米市,还不似贩盐这般招人红眼。
他眼中跳动着近乎疯狂的惊喜,前脚那些埋怨此刻荡然无存:“先生从何得知此事?不愧是赛诸葛!”
张弁立在案前,眼底淬一点不好看懂的情绪。
一番唇枪舌剑,少年敛了讥诮笑容慢斯条理拉开竹幕,遥遥审视水田。
“侨族不过幌子。不日江左定会出一位将相,吃下觊觎已久的陆氏中饱私囊,立为王侯。此时挣扎无异蜉蝣撼树,不若早早献忠,或能反将一军。”
笔如游龙,在他那不方便的右手下淅淅索索。
“我知你所欲,亦可成你所欲。”
他一双眼,似盛江山湖海,一窥千里。
张弁唇弯地愈甚,“一点拙见,未来得及说道。”
“好好好,先生到底是先生。我这便写下,明日呈于祖父,快陆荇一头。”
张弁莞尔,到底没把燕玓白托出。
张弁没有忘记那时的兴奋,他试探的不错。心思诡秘的少年郎,只将陆氏当棋子,怎可能做个门客。
这等本事,纵是他的好学弟陈冕见了也要啧声。
转眼见奋笔疾书的陆熹,张弁倏而很想叹气。
辅佐雄主留名青史的赌约,在眼前这位身上,果然是一如既往地无可能成真啊-
“所以暗中监视了我们这么久,那个张先生还没有猜到你的具体身份?”
关上门,青青才举着要来的衣服打算展示,却见缓缓坐下的燕玓白看着她,薄唇浅动,踟蹰了会儿,慢慢吐出一串惊人的信息。
这一路,张弁一直在试图侦破他的真实来历。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燕玓白这段时间的寡言少语是为什么,也幸好几次说话都是凑近了轻声细语的。
青青觑燕玓白脸色:“今天是说开了?”
燕玓白嗯了声,有一搭没一搭摸腰上囊袋,“不会再有人监视。”
张弁应了他的要求,往后与他合作。至于陆熹,陆氏人才乏乏,无人能立得起,不过是二人共同的垫脚石。
青青点点头。
以她完全不怎么样的政治智慧度推测来看,张弁特地选今天发难,应该是觉得到了江左的地盘,可以趁机彻底拿捏燕玓白在手心。
张弁应该是在老山时就对燕玓白有异常的兴趣,上了船一个月却未查探出具体线索。于是拣在他们完全被动的情况下迈出试探的第一步。孰知燕玓白早就察觉到,也一直等着他来找。
可能,张弁是察觉到了某些东西。但少帝燕玓白被鸩杀的消息早就人尽皆知,有逃出上京的奉安的末帝光环加持,除非他们自报家门,否则谁也不会往燕玓白原身份上扯。
“那我们往后说话,是不是也不用一直遮遮掩掩了?”
陆氏既然一开始就是燕旳白选好的垫脚石,那显然不足为惧,不必过分小心。
至于官府,往后难道要另立个天子不成?
想得正出神,“女郎,饭好喽!我腰疼,你可否下来一趟?”底下传来老板娘的呼声,“这就来!”青青忙出门端餐盘。
燕玓白瞅着她,嘴里刚准备往外吐的字又封住了。
“不想那些了,先填饱肚子。说不准明天会有医师来问诊,养好身体才能筹谋以后。”
说着夹一筷子绿叶菜递燕玓白嘴边,燕玓白搭在囊袋上的手微滞,默默张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