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御侍与陛下五日后务必赴宴。”
青青一愣,是封雅集请帖,署名崔神秀。
递给兀自背对着她的燕旳白,青青心事重重:
“崔女郎本常驻仓前,这次却特地来扬州办雅集,还邀请我们一起去……这是王度授意的吗?”
王淑车中传来的笑声,她犹还记得清清楚楚。但她也知道,这场雅集是关乎到燕玓白往后在扬州的生生息息。绝不可能不去。
“何止王度,”燕玓白声音有些闷,却还是接了请帖瞥了眼,“这扬州城里,想掂量我这落魄天子深浅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家。”
话一出口,他又暗自懊恼,这几天在她面前总是嘴比心快。
青青浑然未觉他独自生了场闷气,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担忧:
“岂不是鸿门宴?”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那些盘踞扬州高门地头蛇,绝不会像王度嘴巴里说的那样客气。
她愁地头上要长小蘑菇。
燕玓白心情却遽然变好,转过身,眉梢微挑,带着点久违的张扬:
“我既非项羽,也非刘邦。你杨柳青胆大包天,都敢频频直呼我名讳了,还怕什么?”
他坐着凑近,几乎能数清她随风轻动的眼睫。
青青绽出个明澈真挚的笑来:
“怕丢脸。”
燕玓白被她这句大实话噎得一时语塞,瞪着她,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杨柳青你倒是一天比一天会气人。”
青青瞧他真有些恼,忙敛了笑,正色道:
“我是认真的。我一个侍女身份被邀去这种场合本来就大大不合适。那些高门子弟惯会踩低捧高。丢脸事小,要是连累你颜面……”
“颜面?”燕玓白不以为意,“我的颜面不是靠他们给的,也不会因他们几句奚落就没了。你的身份和我绑在一块儿,我是什么身份,你就是什么身份。”
见青青沉默。他语气放缓了些,凝着她微颤的眼:
“杨柳青,从现在起把腰杆挺直了,谁给你脸色看,你就十倍百倍地瞪回去。朕早说了,天塌下来——”
他微微一顿,唇畔弧度一刹竟狷狂如往昔:
“有朕顶着。”——
作者有话说:雅集重头戏来噜
第84章
雅集定在崔府别院,沁园。
正值金桂飘香,菊英满园,与廊下悬挂的精致宫灯相映成趣。宾客盈门。水榭四面竹帘半卷,秋光斜映,将满座锦绣衣袍照得流光溢彩。
“崔十七娘,那位少帝是何等尊驾,竟迟了快两刻钟还未见影?”
崔神秀甫从后院转出,便被王淑并几位贵女围住说话。闻得此问,她抬眼看了看渐斜的日头,对那出声的朱四郎君:
“天子驾临,自与我等常人不同。朱四郎如有要事先行,我唤仆役牵车来。”
这唤做朱四的年轻郎君出身本地朱氏,本是想好快些看戏,不想崔神秀言语滴水不漏,反将他一军,脸色顿时难看。
旁边几个相熟的士子忙打圆场:“十七娘是主家,朱四你此言确实唐突。”
“听闻那位在北地就已病入膏肓,一路南逃更是耗干了元气。那日刺史府前跪迎,我远远瞧着,那冕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风一吹就能倒。”一位姓顾的士子摇扇轻笑,“如此看,迟些倒也情有可原。”
“顾兄此言差矣。我瞧那少帝病骨支离,风流却未减分毫。当时没见他身边那女使,几乎是半扶半抱着他行走吗?”
“说来也奇。都传少帝容颜损毁,状若夜叉,竟有女子能不避不弃,也是异数……”
……
崔神秀不再理会身后私语,正欲亲往门前,仆役已匆匆来报:“女郎,陛下车驾已到。”
仆役面露古怪,“只是……二人皆着素衣。且那郎君形容……与传闻大不相同,容貌极盛,仅是清瘦,绝非病弱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