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错在……错在不该擅闯祖父的书房。”
崔家自他父亲这一代便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他崔晋的祖父,崔恪的书房是家宅里的禁地,任何人都不许踏足。
荆条在他的掌心颇有份量地抽了十下,斑斑红痕,渗出来细小的血珠。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崔晋疼得眼角飙泪,倒吸着凉气,却始终大气不敢出一声,低头听着父亲的教诲。
从前无论他如何调皮捣蛋,父亲从来没有对他动用过家法,今日这十下足以见得他是触及到了父亲的逆鳞。
“晋儿,记住了,今日的疼你要时时刻刻记在心里。”父亲谆谆教诲道。
他忍痛重重点了点头。
父亲打完了他,便让跪在列祖列宗前的他起了身,擅闯禁地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地过去了。
瞧着他稚嫩小手上的伤口,终归动容了几分,让他出去找慕管家给他包扎伤口。
崔晋即将出了祠堂的门,却听到身后的父亲犹疑地唤了他一声,问道:
“晋儿,你没看见什么吧?”
他顿足转身,清白月光自他身后射向祠堂深处,木制供牌前的香烛盏台如星海明亮。
父亲是在问,他在祖父的书房里有没有看见什么。
崔晋一直不明白,为何要将祖父的书房设为禁地,他还怀疑过,祖父的书房里藏有崔家能够救世的秘宝,不能公诸于世,所以才要藏起来。
去了之后才大失所望,谜底被揭开,平凡且无趣——祖父的书房里虽设有密室,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但里面只放着一些字画罢了。
他才上了一年学堂,平时念书不用功,根本看不懂。
崔晋朝着父亲的方向摇了摇头。
父亲松了一口气,语调轻快起来,“去找你慕伯伯去吧。”
慕管家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后,又给他准备了一些饭菜,他离家出走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吃起来也是狼吞虎咽。
他是慕管家看着长大的。老人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一边看着他吃饭。
“二少爷,不着急,慢些吃。”
用过饭后,慕伯伯提着灯将他送回了他的房间,夜里万籁寂寂,崔晋却没有睡意。
过了一阵子,伺候他的几个小丫鬟如飞蜂游蝶探进屋子来,问他情况怎么样。
这些小丫鬟长他几岁,自买入宅子里便留在他身边,平日里照顾他起居,闲闷时权当玩伴。
这次擅闯禁地,除却他自己的好奇心,多少受了几个小丫鬟的调教。
崔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被白布缠满的手掌心,她们便都屏着息不敢问下去了。
“哎呀,老爷这般狠心,连二少爷都被打得这样惨,看来那个书房真是去不得。”
“二少爷,你好端端的突然跑出去干什么呀?我们好生担心的。”
若崔晋因此走失了,查起来便会查到她们头上。
崔晋此时才大梦初醒地记起来,是家中这几个仆人怂恿着自己去祖父的书房里找寻崔家的传世秘宝。
本来约好了出来告诉她们情况,但不知为何,他去过书房之后自己一个人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了。
另一个丫鬟代他答了,“或许是二少爷害怕老爷责罚,所以跑了。”
因他纵容,这些小丫鬟们同他说话皆没什么分寸,与其说是主仆,更像是小友,崔晋听着心头没由来涌上来一股烦躁不安。
“都滚。”
将一众仆人驱赶着撵了出去,关上房门,他反身倚着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明明是身处在自己的屋子里的景象,脑海中却历历描绘着另外一间房子,仿佛他再一次回到了祖父的书房。
他告诉父亲,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不识字。
但他看到了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