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崔晋为何要行刺她已经不甚重要,毕竟结果已经出现了,如今保住赵季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张稚抽抽泣泣地伏在他的怀里,眼眶通红地问他疼不疼。瞧着他胸膛前鲜血淋漓的伤口,她是想碰却又不敢碰。
赵季好言安慰着她,已下了令要严查此事。估计是经常受伤的缘故,他中了箭也不见一点慌张,像是家常便饭已经见怪不怪,倒是把张稚吓得魂不守舍。
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倾巢而出,到了内殿,将赵季的外衣剪去,才露出伤势,一根略细长的三角箭从后背直入胸前,贯穿前后,鲜血顺着伤口血流不止,情况实际上没有赵季表现得那么轻松,反而十分危急。
太医们面色忧愁,斟酌不语。据他们的观察和试验,几乎可以断定,射入皇帝体内的毫不意外地是一支毒箭。
更糟糕的消息是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毒物,只能看着皇帝的症状找医书看有没有对应的中毒症状来进行判断,至于能不能找到,皇帝能不能用得上还要另说。
赵季听了太医们的话,默许了他们的方法,“找吧。”
即便这种方法抱有太多未知,找了总比不找强。现在他摩挲着张稚梨花带雨的脸蛋,十分庆幸是自己中了箭。
黄术原本今日不当值,听闻了情况也抓紧时间进宫赶了过来,简单看了看赵季的症状,问了问他几个问题后,艰难开口道:“四金雀或者是竹时青。”
“陛下的症状最像这两个。”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却又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这两种毒药的解药会互相抵消,用了一个,另一个也会失效。”
也就是说,除非他们能一下子找到究竟是两者中的哪一个,不然吃了错的解药,对的解药也就不管用了。
张稚的心揪了起来,赵季静静地听着,问道:“这两种毒药有什么区别?”
黄术思索一阵,答道:“症状相似,药性差不多,没什么区别,要非说有点什么的话……”
“因为原材料环境不同,四金雀在燕国以东的人用的多,竹时青西人用的多。”
不过他们又不知道这个崔晋是什么人,只能靠猜。
赵季想了想,顿了一下道:“给朕用四金雀的解药。”
与其无边无际地拖下去,他自己选的结果,好坏都能承受。
太医们将解药呈上来,他在众人的注视下亲手将药丸咽了下去。
紧张兮兮地等待赵季的反应中,他发青的面色在无声无息里缓和了许多。
还好,这一次他赌对了。
服用过解药,四周的屏风被拉了过来,太医们着手要给赵季取箭,将张稚请了出来。
张稚站定在屏风之外,忧心忡忡地瞧着里面,此时佩兰过来寻她,模样很是慌张,等到了僻静处,才附耳对她道:“娘娘,有人对小皇子下毒。”
方才佩兰在侧殿寸步不离地守着小皇子和小公主,有几个人伪装成宫人混进怜福殿要将她刻意支开,她将计就计之后当场抓住了这几个人要往小皇子和小公主嘴里下毒的把柄,现在正让羽林军看管起来。
同一天里,先是遇刺,后是下毒,这两件事绝对不是巧合。
张稚随即想到了那个自称叫崔晋的刺客在宫中应该还有同伙,便吩咐下去将明宫的四门封锁住,四处巡逻寻找可疑人员。
方才在殿上表演祈福舞的几人也被看押起来,据他们所说,他们并不认识这个叫崔晋的舞者,只是前一天的一人恰巧生了病,他毛遂自荐跳得也不错,所以才临时加了这么个人。
赵季正在内殿取身上中的箭,生死攸关的时刻,张稚什么也做不了,与其无能为力,忽而觉得弄明白眼前的一切十分有必要。
但即便她现在去拷问崔晋,也不敢保证对方说得都是真话。
她瞧了佩兰一眼,瞬间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地对她道:“回长乐宫,帮本宫取一件东西。”
……
素色屏风上斜斜地溅上了一行血色。
几个太医大汗淋漓正手忙脚乱地替床榻上坐着的光裸男子取出箭矢,血水浸泡着几人的双手,不知向外头要了几回的白布和热水。
本应饱受痛苦的男子双目微闭,脸上苍白地没什么表情,只有额角青筋猛跳显示出他的忍耐。
自从张稚离开内殿以后,取箭的过程中,赵季一直很配合地沉默着,几乎没发出过什么声音。
箭矢避开肺腑脏器的位置快要取出来的时候,他毫无预兆地睁开双眼,胸膛起伏耸动,向外头淡淡地问了一句:“皇后去哪儿了?”
羽林军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通禀,像是急匆匆从外头跑回来的,“皇后娘娘去了天牢。”
“要审今日那个刺客。”
听了这话,从没什么情绪波澜起伏的他神情竟开始浮现一丝慌张,下意识道:“拦住皇后。”
话落却又反悔,将先前的话收了回去,默然改道:“保护好皇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