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只有一点光晕,张稚闻声点了点头,缩步靠近床榻上的人,最后轻轻坐在床边抬眸去看。
高耸的鼻梁投下柔和的侧影,上眼皮薄薄的一层盖在上面,从中长出的睫毛根根分明,有几分脆弱之意。
她注意到了一点,不知是不是赵季的习惯,就算他身侧没有睡着旁人,他也只睡在外侧,留着里边的空间还能睡下一个人。
原本以为按照赵季的性子,他一个人睡的睡姿应当不会如此老实,如今倒是颠覆了她的观念。
张稚起先听嬷嬷们说,小公主长得像赵季,还没有什么感觉,看到赵季睡颜的时候,确实深有感触。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替赵季掖了掖被角,碰到他两只大手有些发凉,便全都放在被子下面,起先还怕赵季会醒,但他今日难得睡得熟,她怎么碰都没醒。
赵季的被窝里面确实暖和,张稚便将两只手留在了里面取了一会儿暖,呆了一会后,打算抽手离开时,冷不丁地被一只形同火焰的大掌握住。
“陛下醒了?”
他点了点头,似乎刚刚睡醒,两只眼睛半睁不睁,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被子下面握着她的手却一直紧握着不松。
张稚多点了几盏烛火,帷帐重重的床榻上开始明亮起来,连同着人像一起。
“皇后何时来了?”赵季醒来躺在床上问道。
“刚来不久。”张稚如实答道,他醒得倒也及时,不然她这便要走了。
赵季身上的蚕丝里衣雪白,泛着一圈光泽,胸口处微敞,露出里面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听说,皇后……今日去了天牢,可有什么结果?”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闷,有点颤。像是装作在意随口一问却又小心翼翼。
这件事,张稚原本打算明日再同他说,不过他现在问了,她也不好不说。
她的指尖静静描摹着他的掌纹,两个人似乎都有点紧张,缓了好一阵才在他殷切的目光下启唇:
“臣妾,不小心将崔晋,杀了。”
末尾两字轻轻一撇便从嘴巴里溜出,恍惚间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赵季的神情也是一怔。
张稚继续道:“此人胡言乱语,于陛下有害,臣妾一时恼火便失了分寸,用刑重了些,谁知他竟然身子这么弱,稍微一重,就没气了。”
她低着头道完原委,抬眼一瞧,赵季沉默住了。
怕是这个崔晋还有大用处,她一时冒冒失失给杀了坏了事情。
张稚刚要开口为自己解释,却听得了一声温柔问语:“没吓着你吧?”
她愣在原地,睁着眼睛下意识摇了摇头。
赵季摸了摸她的脸,“怨这人命不好,朕早想除了他,辛苦皇后代劳。”
张稚听了这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再无负担。
莹莹烛光照着两人相握在一起的手,像是一对依偎在一起柔情蜜意的鸳鸯。半晌,她听见略带些苦涩的声音兀然问道:“若这个崔晋不是在胡言乱语呢。”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
张稚说要提审崔晋。
天牢里,那个叫崔晋的犯人被狱卒从肮脏的牢房里带走,带去了一个较为干净整洁的房间,手脚均被死死绑在了十字木桩上。
张稚身上披着避尘的袍子,与崔晋四目相对,狱卒一个手刀劈下去叫他低下头。
“不可直视皇后娘娘。”
狱卒警告声响起,那人嘴里淬了一口血,却短促地笑了一两声。
张稚将人都清了出去,依旧问了怜福殿上她问的问题。
他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语气里满是挑衅,“为什么杀你?因为看不得一个奸生子的后代能坐上一国之君,我这么说,不知道这位皇后娘娘能不能明白……”
她完全没明白崔晋话里的意思。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