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弃春看着他,烦闷的心绪就这样减损了一半。
喉间仍有消不尽的血腥气,衡弃春没有说话,默契地接过那杯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径直向前到上首坐下。
楼厌重新接过那只空了的茶盏,举在手里似有千斤重。
衡弃春越不出声,他就越发烦躁不安。
一颗心在胸腔下挣扎乱跳,一面想要不管不顾地慌乱逃离,一面又渴望从衡弃春口中听到更多的话。
即便那是神明的降责。
本座真是有病。楼厌妄下定论。
不知等了多久,他觉得自己腰腿酸痛,膝盖都没了知觉的时候,忽然听见衡弃春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正看到他师尊坐在案前,静静地垂眸看着什么,神色极其专注。
借着将暗未暗的天色,楼厌辨认出那是一本很厚的书。
嘶——
他登时警觉起来,觉得大事不妙。
这该不会是衡弃春从南隅山那儿拿回来的什么门规刑律,打算按着这上面的条律将他绳之以法吧?
看那书的厚度,他恐怕会比上一世死得还要惨。
怎么办……
“唔。”楼厌决定死也要死明白,一直顾不上衡弃春让他“噤声”的命令,问,“师伯说什么了?”
没有回音。
衡弃春仍在盯着那本“门规”发呆,既没有答他的问题,也没有斥责了破了“噤声”的规矩。
那看来是真的了。
他真的打算处死本座。
楼厌一时背水一战的心都有了,挪动着膝盖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奈何他实在是跪了太久,刚一起身就又是一个踉跄——直直地朝着衡弃春的腿扑过去。
狼狡黠在能屈能伸,他忽然改了主意,就着这样的姿势按住衡弃春的膝盖,泫然欲泣道:“是要杀我吗?”
衡弃春垂眸看向伏在自己腿前的狼崽子。
明明是那样狠戾的一副五官,可摆出那种楚楚可怜的神色时又让人格外觉得人畜无害。
衡弃春怔了怔。
他竟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包庇念头,想要像南隅山一样,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伸手敲了一下小狼的额头,轻斥一声,“还不过来抄书。”
楼厌满腹疑惑地看过去,正看到那本“门规”的书脊上写着三个大字。
——《天机录》。
楼厌:“?”——
作者有话说:大家觉得师尊会乖乖抄书嘛[狗头叼玫瑰]
第34章执君手自录不可以光着出门。
楼厌越发肯定自己上当了。
被关在这间神殿里半月有余,每日除了抄书就是抄书,手指被笔杆磨出了厚厚的茧,膝盖跪得又肿又疼。
偏偏衡弃春还不许他动用灵力。
楼厌抄满一张纸,忍不住跪坐下来揉手腕,转头又看着那还剩八十多遍的书望洋兴叹。
墨迹未干,泛着莲香的墨气充斥鼻尖,使他的思绪不由得飞远。
刚化成人形那会儿每天都在犯错,不是咬坏了衡弃春的东西就是和甪端门的灵兽打架,甚至有一次还想尝试不穿衣服下山溜达——被衡弃春抓回来一通好打,打完了再被扔到桌前抄“不可以光着出门”。
一直到前不久南隅山罚他抄《通冥志》,他其实一直都在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