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泽刺目,一方原本昏暗至极的屋舍顿时明亮起来,楼厌与南煦不由地伸手挡住眼睛,一时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耳边只剩溪娘悲切的哭声。
良久,等到貔貅幼崽在楼厌怀里不安的蹿动,他们才听到衡弃春开了口。
“煞炁离形,破秽返虚。”
“敕!”
神光顿时消失不见,耳边空寂一片,像处在空冥寂静的荒野。
楼厌恍惚间回到了上一世,他与衡弃春在神霄宫里同归于尽,最后一缕魂魄在天际间飘荡了两百年。
没有意识,没有依托——就是这样的感觉。
太难受了,楼厌忍不住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手臂不由地收紧,怀中的小兽鳞片冰凉,激得他猛地一个哆嗦。
“唔——”楼厌猛地睁开眼睛,顺势看向那架已经烧成灰烬的屏风。
余烬之后,溪娘垂身跪坐,被烧伤的手指仍在执拗的抓握。
硕大的珍珠正从她的眼角滚落,摔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原来衡弃春是要破她的煞气。
楼厌回头,恰好对上衡弃春苍白如水的目光。
端坐莲台的神尊也可睥睨苍生,世间妖魔在他眼里似乎总有败势,就连方才他用的那道诀,楼厌也是从未听过的。
楼厌双手握拳,一时沉默下去。
衡弃春,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本座不知道的……
这个念头尚未落下,爬到他小腿上的貔貅幼崽就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楼厌起初以为它在乱叫,听清了那一声之后才猛地一凛。
他转头,看向溪娘原本坐着的方向,“不好!溪娘跑了!”
衡弃春已经调好内息,冷淡的眸子微微眯起,盯着那一地屏风的灰烬若有所思。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花潭镇的所有古怪都得烦了解释。
唯有一点——
“追。”衡弃春说。
南煦虚扶着衡弃春的一只手臂,闻言不禁转头看他的脸色,见他面色泛白,显然是刚才随意动用灵力的缘故,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副没事的样子。
“神尊的元气还未恢复,不如就在此休息。”南煦说着就去扶楼厌的肩膀,“我和楼师兄去……”
楼厌“哐”的一下就把他的手打开了,乖张桀骜的一双眼睛斜斜地向上睨着,很是嫌弃地说:“谁要和你去!”
南煦噎了一下,还想再劝什么,就看到楼厌已经抱起貔貅幼崽两步迈过来,伸手扯住了衡弃春的另一只胳膊,“师尊,我们走。”
衡弃春本来也没打算留在这里,被楼厌扯得踉跄一步,怔愣过后就顺着小徒弟的力道出了门。
只剩南煦。
少年站在一片灰烬的厢房里,眉心紧锁,手指不由微微攥拳。
从南煦的居所到谭府,御剑眨眼即到。
楼厌蹲在衡弃春身后,注意到他师尊因为灵气不稳而用力绷直的指尖,眉心皱起,而后臭着脸掐了一道助灵诀。
衡弃春指尖微动,不着痕迹地向后看了一眼。
再回神时,谭府已在眼前。
师徒二人收了剑,趁着夜色敲响紧闭的木门,又足足等了半盏茶的时间,里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老仆自里面开了门。
夜色已深,恍惚已经到了子时,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成群的乌鸦结队而过,煽动翅膀时仿佛要击碎这寂静的长夜。
老仆没料到来人会是衡弃春和楼厌,脸上讶然了一瞬,随即堆上笑容,极为热络急切地问:“二位仙君怎么去而复返了。”
“莫非是……”他意有所指,“有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