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他什么?”楼厌单手捂住貔貅的嘴巴,满脸震惊地看着溪娘。
下一瞬,老仆挪开捂着自己脸的手,手心里已经积攒了满满一捧珍珠。
他竟然是溪娘的父亲。
老仆佝偻着身子蹲跪下来,伸手拨开溪娘杂乱的头发,将神志不清的妇人揽入怀中,如她儿时一般轻轻拍哄,“别怕,爹在呢。”
溪娘发抖的身体竟然很快安静下来,眼角再度凝出一滴血珠。
她的视线仍然有些涣散,伏在老仆怀里的时候,竟然真的有一种小女儿情态。
“爹,我错了……”溪娘说。
楼厌已经被人妖两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搞得脑袋发晕。
他抬头瞅瞅衡弃春,见他师尊已经不知何时背转过身去,视线长久地凝视着外面那条漆黑的甬巷,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悲悯与不忍。
似乎他执意要将溪娘带回去的样子仅仅是装出来的。
楼厌拧眉,干脆收了指尖的灵力,学着老仆的样子轻轻哄了一下自己怀里的小兽,而后毫不见外地走到他们面前盘腿坐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仆单手揽着溪娘,另一只手抬起来拭了拭眼角的浊泪,怅然道:“是我看错了人。”
“我们父女本是浮珠河底的蚌精,后来山水泛滥,溪娘趁河水上涨时偷跑到了河滩上,在那里,她见到了还是少年的谭承义,对那畜生一见倾心。”
“回来以后她便心神不宁,一心想要修炼成人,为此不惜在蚌族族长面前立誓,只要能化作人形,此生都不再回浮珠河。”
“后来她果然如愿嫁给了谭承义,我自然不放心,便以仆从的身份待在溪娘身边,直到溪娘为他生下了萋萋,我原以为……她也算是得嫁良人……”
话说到此处,后面的也就都知道了。
楼厌总算理清楚前因后果,心头竟然猛然一痛,似乎又什么酸酸涩涩的东西在那里不停撞击,时间久了,终于支撑不住,最终化成一滩酸涩的苦水。
将他整颗心都溢满了。
难以名状。
他自己也是妖,知道化成人形要遭多少罪,更知道妖一旦付出了感情,又会忠心到怎样的地步。
可惜……
她一心爱慕的人因她是妖而将她狠心逐出府门,她侍奉多年的家人不顾亲情杀死十岁的幼女,到头来只剩她孤身一人,在无数个日夜间痛思己过。
识人不清,是她错了。
一意孤行,是她错了。
连累幼女,是她错了。
“不是你的错。”衡弃春忽然转身,笼着袖子端正看她,声音像冬日里附在腊梅上的清碎雪。
“是人心凉薄,保全自身者无情,顾念旧情者重己。”——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星星眼]
第29章血泪叩神恩楼厌浑身的毛都被他捋顺了……
冷月无声,月色凉薄,将这一方庭院尽数笼罩。
溪娘仍然跪坐在地,怔怔地抬头看着衡弃春。
良久,她忽然嗤笑一声,流干了眼泪的眼角再度凝出一颗血珠,紧接着死死攥紧两手,低下头,悲恸地哭了起来。
那声音无比凄切,似乎要将一个女人的心都哭出来。
是丧女之痛、遇人不淑,也是事已至此。
够了,真的够了。
楼厌心里不是滋味儿,起身退后两步凑到衡弃春身边,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
貔貅幼崽立刻吃惊地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咻咻?”
你犯病啦?
楼厌一巴掌把它拍安静,原本还算软和的脸彻底黑下去,臭着一张脸就要把脑袋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