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这东西,向来是说得好听做得决绝,鹤子洲的衡阳长老是出了名的宁死不屈,断然不会容忍南煦这样的弟子。
这小孩子怕是要玩。
南煦等了许久都没有反应,忍不住又睁开一只眼睛看看,觉得衡弃春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索性自己掐了个诀,灵气充斥在指尖。
衡弃春拧眉,“南煦?”
南煦紧紧抿唇,眼看就要抬手将一道灵力劈向自己。
“砰——”
剑气传来,拦下南煦手中那道灵力,紧接着便袭来一股浓郁的药气。
楼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竭力看向凭空出现在这间祠堂里的人。
同样是一身洁净到底的鹤袍,身形高挑,须发花白,一双眼睛锐利使然,处处都透着老成持重。
是衡阳长老。
上一世鹤子洲门下之人抵死挣扎,以衡阳长老为守的数百人为了阻止楼厌而以身献道,整个仙门无一活口。
过了一世再见到这样的“正道人士”,楼厌竟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索性衡阳长老并没有注意到他异样的目光,只两步上前盯住惶然不安的南煦,顺手甩了他一记耳光。
“出息。”他淡淡地说。
南煦被这一巴掌打得嘴角渗血,十分狼狈地看向来人,“师尊……”
衡阳长老并没有应这一声,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对着衡弃春略一抬手,“神尊。”
衡弃春回礼。
“小徒年幼,犯下此等大错,我必严厉责罚。”衡阳长老睨了已经又跪下的满足一眼,语气里竟多了一丝恳求,“还望神尊允许我将他带走。”
衡弃春退开一步,守着礼数说:“鹤子洲门中之事,弃春不便插手。”
“只是……”看向那个正在啜泣的半大少年,心有不忍地说,“南煦此举情有可原,还请长老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什么?
楼厌疑惑地偏头看过去。
什么叫做“此举情有可原”,什么叫做“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他杀了人啊。
当年我不过是吞了一只鲛鱼,就被扔在天台池水受群鱼咬啮三年,最后也没能逃过被你亲手捅死的幸运。
怎么到了别人这里,就可以乞得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了?
楼厌越想越激动,眼尾连着眼睑红成一片,寂静的祠堂里隐约能够听见磨牙声。
凭什么?!
脑袋忽然一沉。
衡弃春不知什么时候将手搭了上去,却是对着衡阳长老说:“小徒无状,还不见过衡阳长老。”
“唔。”楼厌就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在衡弃春的掌心里松开了紧紧摩挲地犬齿,哼哼唧唧地,“晚辈问衡阳长老安。”
衡阳长老这才将视线挪过来一点儿,看着楼厌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是你从前提过的那个……”
“楼厌。”衡弃春答。
许是楼厌身上戾气太重,衡阳长老竟不由地蹙了一下眉心,应过衡弃春的话之后就不再多问。
他转身看向那对被忽略许久的蚌精父女,轻掐仙诀,淡声说:“冤债到头,二位可愿随我回鹤子洲,我会助你们度过雷劫,早日修炼。”
老仆抬手抹了抹眼角,将溪娘揽入怀中,对着衡阳长老深深叩首。
“我们愿意。”
话音落下,一道灵力自衡阳长老指尖探出,径直落入父女二人的眉心。
片刻之间灵气四溢,等到再定睛看时,那里只剩两枚兀自吞吐张合的河蚌,隔着厚重的蚌壳,隐约可以看到里面蒙尘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