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厌骂骂咧咧地捡起来,刚要抬头骂他,目光触及到远处的人影,顿时一愣。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紧紧攥住衡弃春的袖子,迟疑道:“师尊,那是……那是……”
再往前走就是那颗巨大的古木。
树枝参差,叶片卷落殆尽,树干上依稀还存留着他们先前与虚生子打斗的痕迹。
再往上看,分叉的树干处正盘腿坐了一个人,绿袍浮尘,精瘦老练,正是险些被他们遗忘的虚生子!
楼厌当即站出来嚷嚷:“老道士,你又搞什么把戏!”
虚生子似乎勾了一下嘴角,没答他的话,之闭着眼睛挥动了一下手里的浮尘。
“楼厌。”身后传来衡弃春的声音,“退后。”
楼厌明显不大服气地努了一下嘴巴,但还是很听话地后退一步,等到他再抬头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明显的脚步声。
树后有人。
楼厌登时屏住呼吸,下一刻,就看到谭承义脚步顿挫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多日未见,他身上的衣衫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头发尽数散开,发丝交缠在一起,露出一张消瘦枯败的脸,与幻境中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他一步一步挪近,露出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身上的妖气已经散了,但看状态,仍然是被虚生子操控的傀儡。
楼厌眯起眼睛看他,视线从他虚浮的脚步到那张饱经沧桑的脸。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此间的事没了,罪魁祸首还活生生地站在这儿呢。
就在此时,坐在树干上的虚生子忽然抬手一扬浮尘,念起一道符咒。
“金断其线,木散其形,火焚阴咒,敕令——破!”
浮尘扫下,谭承义瞬间像几段失去了丝线牵制的木头,四肢僵硬地扭动起来,又手脚失衡地散落到地上。
楼厌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查看,被衡弃春单手拽住胳膊,回头去看的时候顺利浮动了他师尊的眼神——静观其变。
好吧。
狼听话地挪回去,暗中蓄起一道灵力,防止谭承义突然暴起。
日色渐涨。
一轮红日高挂枝头,将这处安静的巷子度上了一抹亮色,屋檐墙角的旧符纸在书中重飒飒作响,没来由地令人心生警觉。
仿佛这一切远未结束。
良久,虚生子终于动了动,掀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向伏在地上的谭承义。
他的声音莫名透着一种疲惫,“里正,看看吧,这就是你忘恩负义的下场。”
谭承义指尖蜷动,随后便艰难地从地上撑了起来,四肢摇摇晃晃,每动一下都发出骨骼相撞的“咔哒”声。
与符纸临风的声音相和,听起来怪瘆人的。
谭承义站起来,缓慢地伸直那根快要被压弯的脊骨,满目仓皇地看向眼前的府邸。
墙上的符纸被风摔响,檐角的灯笼也已经残破不堪,朱砂铸成的灯芯在风里轻轻晃动,不过一夜,这竟像是一座已经荒废多时的空宅。
谭承义的脸上闪过一瞬怔忡,他游移不定地向前迈了一步,而后缓慢地拾阶而上,试探着推开了那扇久违的木门。
楼厌转身看着他走向祠堂的方向,有些担忧地扯了一下衡弃春的袖口,“师尊,谭王氏的尸体还在——”
话音未落,里面已经传来谭承义痛彻心扉的尖叫声。
衡弃春没有说话,一双清润的眼睛长久地凝视着这座宅院,过了许久才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这才是虚生子筹谋良久,一心想要看到的结果。”
楼厌一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立刻变得结巴起来,“师尊,他他他他他……他不见了!”
只见那棵古树仍然参天一般屹立在那里,枝叶婆娑又落,风过之处,只剩一片空寂。
枝叶相簇,仿佛虚生子从未出现过。
衡弃春眯眼看着那棵古树,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拽着楼厌悬在空中的那截手腕,将小徒弟猛地往远处一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