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弃春做了个梦。
梦里的他变成了一个稚童,跟着一群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修士在仙门中听学。
师祖那日讲的是一本《九州志》。
他觉得师祖讲得好无聊,趁人不注意就偷偷跑去了后山,在山上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山雀。
他吓了一跳,连忙给那奄奄一息的小鸟输送了灵力,将小家伙抱回仙门藏在自己的房间悉心照料了很久。
等到小山雀伤势痊愈的那一天,他第一次尝试着将小山雀托在手里,想要亲一亲它的额头。
但鼻尖还没有碰到小山雀的毛发,他的师兄就破门而入了。
师兄好凶,眼睛里容不下一点儿沙子,当即开窗放飞了他的小鸟,还抓起戒尺打了他好几个手板子。
那一天他哭得撕心裂肺,质问师兄为什么要逼着他弃了小鸟。
师兄说:“你是人界的最后一个神,只能怜悯苍生,却不能爱上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神不能爱人。
太阳炙烤,他一个人干巴巴地站在院子里,祈盼那只飞走的山雀还能回来。
但没有。
他只觉得胸闷难当,手心里更是火辣辣地疼,以至于眉心都紧紧皱起,死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师兄要说他是神?
为什么因为他是神,日后就不能爱人了呢?
“师尊?”耳边忽然传来小崽子急切的呼唤,他觉得自己身体一轻,被人抱在怀里晃了晃,“师尊你是不是做噩梦啦?”
衡弃春睁开眼睛,对上的是楼厌那双桀骜热烈的眼睛。
楼厌见他醒过来才松了口气,“师尊醒了就好,羊乳羹已经好了。”
他说着就搅动了一下手里的调羹,试图像之前一样将羊乳羹喂到衡弃春嘴边。
低头之际,他忽然觉得怀里的人动了动,紧接着手臂被撞了一下,调羹滑落,连带着一勺羊乳都被打翻在地。
楼厌一怔,忽然觉得额上一热。
——衡弃春用两手托着他的下巴,径直俯身,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第73章体贴成熟狼“你可以……帮我咬一下。……
楼厌被这一下吻懵了。
他端着剩下的半碗羊乳羹僵坐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满脸燥热将手里的瓷碗往衡弃春手里一塞,结结巴巴地说:“师师师尊自己喝,我先去给师尊煎药!”
刚跑下床两步,他又急慌慌地从外面取了一只新的调羹回来塞到衡弃春手里,然后转身就跑。
狼崽子彻底落荒而逃。
楼厌始终坚信衡弃春的反常举动是因为他失忆的缘故,他曾多次尝试要对衡弃春说清楚他们并不是一对真的道侣,每次都在衡弃春那双殷切的眸子里败下阵来,变成一个不敢说实话的哑巴。
于是他只能尽力做好一头体贴的成熟狼,以降低衡弃春恢复记忆之后将他弄死可能。
女歧山独处于九州之外,许多习俗都与人界不同,不通外情,也不会被外面的妖邪影响。
此处安居一隅,师徒两人倒是过上了难得平静安宁的日子。
给魏修竹传出去的仙诀已经有好几个,但始终没有得到回信,楼厌不得已给他讨厌的南隅山传了信,并不断祈祷他师伯可以在孩子出生之前找到他们。
说到孩子……
纵使楼厌没有熟读《九州志》,此刻也已经相信,女歧山真的是一个充满了古怪的地方。
他甚至背着衡弃春偷偷去看了一眼那颗女树,当时就被那颗巨大而又古老的树震惊到了。
在此之前,楼厌见最大的树就是十八界中的不尽木。
而此树较之无尽木还要令人望而生畏。
它屹立在女歧山的最高峰上,树干极其粗壮,被泛着灵光的藤蔓尽数围困,纵使冬日万物萧索,仍然绿意滋长。
一颗暗金色的孕珠就挂在最为显眼的树梢上,隐约可以看到薄薄一层珠壁之下晃动的形影。
楼厌一共去看了两次,第二次的时候就明显觉得那颗孕珠长大了一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