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池上依旧电闪雷鸣。
衡弃春半跪在那里,一身白衫尽数被雨水浸透,他单手撑住地面,雪色长发顺着这样的动作垂落至颈间,露出已是伤痕累累的脊背。
一道雷伤从他的右肩劈落至左腰,血肉尽碎,淋漓伤处隐约可以看见背上的白骨。
衡弃春……
楼厌盯着那张早已失去血色的脸,眼前一幕幕地划过他们昨夜在床榻上交缠的画面。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
为什么……
为什么刚刚剖白了心意,就要让衡弃春替他遭受这些!?
苍天不公。楼厌想。
上一世被囚于水底三年,以至于他不知道衡弃春曾经替他受过一道这样骇人的雷劫,以至于他误会了衡弃春的心意两百年。
再来一次……
他重又睁开眼睛,近乎哀求地看向那个试图重新站起来的身影。
——师尊。
——放过我吧。
楼厌默默抿唇,试图在丹田之中运转起自己的灵力,灼热的暖流试图冲破衡弃春的定形诀。
经脉逆流,唇角很快渗出一丝血迹。
“轰隆——”
不公的苍天似乎感知到楼厌有冲开禁制的念头,未等他顺利冲破定形诀,第二道劫雷已经呼之欲落。
大约是衡弃春刚刚勉强站起来,那一道急促的雷电就直直地冲破云层,再次劈落在他的后脊之上。
掀起无数人的惊呼,和南隅山忍不住奔出的脚步。
“师尊!!!”
楼厌在心中发出一声嘶吼,目眦欲裂。
定形诀下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挣扎起来,丹田滚烫,灼热的血迹从口中源源不断地渗出来。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唯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看到衡弃春的身影在劫雷劈落之际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后猛地踉跄一步,又一次单膝跪倒在地。
“噗——”
一口鲜血从衡弃春口中喷出,将他身前的玉质砖地尽数染红,又迅速被雨水晕开,在一片肃杀的雨幕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弃春!”
南隅山脸色煞白,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扶住他。
“别过来……”
衡弃春抬手,强撑着抬起头,望向天空中再次开始凝聚、威力更胜从前的第三道劫雷,指尖微动,竟还想再次掐诀。
他竟然还想要抗!
浮玉生站在人群边缘,面色凝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妖族的雷劫若被外人强行干预,承受的伤害会更甚从前。
神尊是在用自己的神骨和性命,为楼厌争一线生机。
楼厌又何尝不知。
眼看着下一道劫雷已经在云层之后凝成清楚的形状,而衡弃春周身莲香浮动,被血染透的人正凝气灵力相抗。
天罚在上,若非实在承受不住,他断不会动用灵力。
楼厌不禁想起上一世。
他率领九冥幽司界攻下十八界时,衡弃春已在垂死挣扎。
那一日他盘踞在神霄宫里,亲眼看着衡弃春坐在莲花台上自散了所有的修为,浓到令人发疯的莲花香与此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