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呛啊。
顾筠忍不住咳嗽,喉咙里面干涩,似乎填满烟灰。
顾筠耐着又等上片刻,听到头顶位置传来细微动静,明白再也不能等了,立刻朝外跑去。可能热得头脑不清,也可能烟雾太大,熏得头脑不清,又或者头脑有些缺氧,他跑起路来,整个人都在摇晃,路过正房,险些被掉下来的碎物砸中。
出了房屋,外头就要好上不少,即便四下也被火围住了。
顾筠怀疑火烧得这样快,这样猛,肯定是县衙出了内鬼,同时,各地被泼了油,但火起得太快,置他们于死地的人来得也太快,没有机会验证猜想。
他站在开阔地带,呼吸两口,总算缓过劲来。
几个歹徒已经走了。
他松了一口气,跨过地上尸体,寻到树后,挨着围墙那处躲了起来,等待生机。
他不确定会有生机……但林岳承诺了,不会抛下他,独自逃命。
在他看来,林岳如果聪明,最好永远离开此地。
县衙发生这么大的变故,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还是没人来救,那说明,没法救。
朱阳县的兵力,早就完了。
县城防御以卫所军为主,衙门弓兵、捕快、临时乡兵为辅。而县城之中的乡绅与生员会在特殊时期,参与动员。
林岳首先来到卫所,映入眼帘场景险些叫他气笑。
卫所上下正在吃酒,一股酒气弥漫于空气之中,几只酒坛翻落在地,上至军官下至小兵,全部趴下了!
林岳提起酒坛,坛中微黄的酒水晃动,这是市面上的好黄酒。再看军官桌上摆着的酒,不是黄酒,虽不知是什么酒,但闻其香,便知这酒比黄酒名贵了。
无需点尝,他便通过当前场景,猜到酒水里面有迷药。
王县令的人送的酒?
谁送的酒都喝,这支军队还要存在的必要?
这军官还要存在的必要?!
林岳拎起酒坛,砸到军官头上。砸罢,彻底冷静下来。
今日这个局面,其实是早就注定好的。
从外面发生第一起土地兼并起,就注定好了。
卫所是军农一体,屯田自给。
既然外界土地兼并那样严重,从菜价不断上涨就能看出这个问题。
那么卫所这个并非世俗以外的地方,自然不会不存在土地兼并。
卫所一旦出现土地兼并,军官或者豪强侵占大量屯田,失去耕地,无法承担租地租金的军户破产,就会逃亡,余下的军户,需要承担逃亡军户的劳役,又苦又累,更会逃亡。
如此,卫所军就会出现士兵数量不足。
军官按照原本的士兵人数报上去,吃上空饷,胃口就会被养大,做出更多不法事情,致使卫所彻底腐败。
原本士兵人数就不够数,卫所彻底腐败,整支军队,可不就是不堪一击。
被酒药倒算什么?指不定那日还会因为一句话打得你死我活。
林岳疾走到马厩,找到军官的马。
这是一匹赤兔,肌肉健硕,体型漂亮,毛色靓丽。
他翻身上马,朝最近的乡绅家赶去。
卫所军作为县城防御的骨干,支愣不起来,辅助的县衙弓兵、捕快、临时乡兵,受到影响,自然是一盘散沙。
没有比卫所军更加不堪一击,就是好的,它们各个方面,特别是待遇方面,比不上卫所军。更况且临时乡兵上次用完就解散了,再次集结,需要县令发出招募。
县令现在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还发什么招募。
据他看来,现在朱阳县要想抵御外敌,只能依靠乡绅。
乡绅非官而胜似官,为民而尊于民。作为一乡之望,其多招募壮丁(称‘团丁’或‘义勇’),依实力强弱组建团练。
乡绅凭功名、田产或宗族威望自任团总,平日缉盗安民,战时筑堡自守,俨然成为地方之‘武备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