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设将孙允博的话,一字不漏,传给了顾筠。
顾筠点了点头,实际上,即便孙允博不叫张掌设带这么一句话,他也不会误会对方。
从入东宫起,不论是不是朝恹这头的人,东宫里面的人对自己就是尊重,压根不存在轻视,更别提训斥。
顾筠心里清楚,这与朝恹的态度有关。
他隔着透亮的窗户,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抄起双臂,预备着等朝恹回来,向朝恹告状。
不求现在报复回去,但求以后报复回去。
顾筠承认自己心眼不太大,有一笔算一笔,统统记下。
冬日,昼短夜长,很快就天黑了。
此刻,朝恹还没回来。
朝耀等得窝火,明明东宫的人已经传信给对方,对方回话,不多时便归。不多时?这都几个时辰了,还没回来,摆明故意晾着自己。
他的目光阴鸷,气冲冲离去。
孙允博目送朝耀离去,感觉自己年轻十岁。
顾筠殿中的人同孙允博擦肩而过时,听到孙大学士引经据典,很有文化地低低骂他,对方将这事告知了顾筠。
顾筠先是笑了,笑完嘱咐人不要乱传,待到对方保证了,走出殿门,天上已经不飞雪了,四下冷淡,寂静得要命。
顾筠回到殿中,收拾收拾,再看两页书,想想自己没有着落的种子们,躺床上去了。
从刑部出来,整个世界的光线便只能依靠提着的灯笼,大道两旁的灯,自皇帝说要赈寒之后,皇城之内,很多地方都不点了。
夜又深,天又寒,没有明亮的火光,越发孤冷。
脚下的路,潮湿得很,一走一个脚印,灯笼模糊地倒映着残影。
赵禾走在朝恹左侧,悄然看了看跟在后头的都督佥事华雀和一众护卫,再看了看隔在他们之间的东宫亲卫,心安得很。
他回过头来,声音压得很低,对朝恹道:“殿下,这次清查旧案,咱们手头不是查到八殿下犯事了吗,怎么不提出来,给八殿下点厉害看看?省得对方到处跳,不把您当回事儿。”
朝恹闻言,轻声问道:“然后呢?”
赵禾懵道:“什么然后?”他低了头,“奴婢愚钝,还请殿下直言。”
朝恹道:“对于跳蚤,力度轻了,按不死。”
赵禾琢磨着这话,尚且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听朝恹道:“之前让你选出几个机灵忠心的内侍,做好了吗?”
赵禾抖了个激灵,心说:光顾着和您跑上跑下干大事了,忘了这茬了。他道:“殿下,再给我两天时间。”
朝恹笑着说道:“给你十天都行,但如果你没办好,那我就会摘了你的脑袋。”
赵禾连忙道:“殿下放心,事情绝对办好,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糊弄。”
一行人到了东宫,都督佥事华雀带着一干护卫,回去休息了。
朝恹吩咐赵禾等人,把这几日东宫属官处理好的东宫文书整理出来,在文华殿后殿,接着做事。
文书批阅完毕,已经三更天,本来还想再看看自己私产账本,察觉时间,只能遗憾作罢。
“没事了,休息吧。”朝恹对侍立在侧的赵禾说。
赵禾露出疲倦的微笑,终于等到这句话了,他已经灌了一壶浓茶。
朝恹:“五更天过后,再去刑部,还能睡差不多两个时辰,抓紧时间。”
赵禾:“……”
赵禾感觉自己心脏不太舒服,一面深刻怀疑自己跟太子不是一个物种,一面嫉妒李澜等人,他们早就休息去了,因为他们换班了!
殿下要他选出几个机灵忠心的内侍,是担心他猝死,换班用的吧?是吧?一定是吧?
他现在一点不想做东宫总管太监的同时,还要做太子身边第一太监。
以前太子在东宫能用的人太少了,所以一个人扳成几个人用,是很常见的事情,好在事少,并不辛苦。赵禾干的很高兴,因为有种被器重的感觉。现在……现在,真扛不住啊。
赵禾舌尖都是苦的,这不是器不器重的问题,这是要不要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