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在外城看到的流民,有些是刚来的流民,有些是自己不肯走,觉得官府并不是想要安顿他们,只是想要把他们赶出京城,让他们自生自灭的流民。
其他地区也有这样的流民。
朝恹拿他们没有办法,总不能把他们赶出去,只得将他们往寺庙等地塞,东宫属官之前就是想要这些流民,解决漕河结冰问题。
马车往前走了一阵,停下来了。
顾筠下车,看到一个简易搭建的棚子,差役正在发粥,不算干的粥,里面掺了一些砂石,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在排队。
顾筠扫了一眼,在不远处的一个医馆前面看到许景舟。
对方戴着很丑的厚实的布帽子,遮住了光头,此刻正给医馆伙计搬熬药用的炉子。
一些医馆在冬天会施药——熬制好的廉价退烧祛寒汤药。
朝恹说,如果他那套计策能行,就能省下一大笔银钱,他打算以陛下的名义,在每州设下几个药棚子,发放廉价退烧祛寒汤药,能救几人是几人。
天上还在飞雪,地面湿漉漉的,有些泥泞。
顾筠等到许景舟把炉子搬了进去,才走过去。
他撑了把伞,融化的雪水,滑到许景舟肩上,对方几乎是立刻就察觉了,回头看来。
他在张掌设远房亲戚的帮助下改变了些许容貌。
燕召上次说,选个有化妆天赋的人来学,他回到东宫,左看右看,又忠心又有天赋的人除了张掌设,竟无其他人,为难之时,张掌设向他推荐了她的远房亲戚。
她的远房亲戚是宫外的人,名唤紫藤。
顾筠征求对方的同意,在她于燕召那里学得差不多后,说她是自己从前认识的人,把她弄进了东宫,做个二等宫女,留在身边做事。
许景舟与他何等熟悉,即便他相貌有所改变,依然一眼把他认了出来。
顾筠还没开口说完,对方忽地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筠正疑惑是不是紫藤给他弄得妆花了。
对方伸手来拍他的脑袋,道:“熊出没。”
熊出没?
有熊出没?
医馆伙计打翻了手上的东西。
大夫撑着柜台,眯着眼睛看了过来。
顾筠:“……”想起来了。
他实在怕冷,现代的冬季,穿着打扮,没有风度,全是温度,与其他男学生,一点也不同。特别深冬,一件从头套到脚的鹅绒服,一条厚实的细绵羊围巾,配套的毛绒绒的手套、耳套、帽子、雪地靴。
远远看去,很大一坨在移动,故而许景舟给他取了个损名:顾熊熊。
一年一度,顾熊熊体验卡。
今年顾熊熊体验卡来得格外早,因为大宣这个地方,没有保暖衣,不到深冬,他就穿得很大一坨了。左一层右一层,外罩一件到脚踝的内缝貂毛的紫色绸面披风。
顾筠面无表情,拍开许景舟贼兮兮的爪子。
许景舟被他拍开,也不恼火,他已经习惯了。
他抓过了顾筠手上的伞,朝反应过来的大夫和伙计挥挥手,勾肩搭背,拉着顾筠走出医馆。
“我请你吃饭。”许景舟说。
顾筠道:“我已经吃过了,特意来送你的。”
许景舟道:“催我离开呢?”
顾筠道:“你要这样理解,那我也没有办法。”
许景舟啧了一声,挟着顾筠往前走,走到一处铺子前头,停了下来,他朝铺子里面招手,一高一矮走了出来。顾筠认出高的那个是书里起义军头头郭阳泉,矮的那个是小偷女孩。
郭阳泉提着一个大包袱,而那女孩什么也没拿,落后郭阳泉几步。
他把两人认出了,两人却没有认出他来,直到许景舟对他们说,他是熟人,两人仔细将他看了看,方才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