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子里面密密麻麻记录了这段时间的各种实验数据:不同药物的剂量、搭配组合、起效时间、身体反应……活脱脱一份作死大全。他饶有兴致地翻阅,像在读什么有趣的探险小说。
一直翻到皮面和扉页之间,夹着那张在如今的五条悟看来堪比婚契的“友谊承诺书”。
神子柔软的指腹捻起纸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夏油杰本人都不知道的条款。字迹密密匝匝,大小十分克制。五条悟托着腮,随着年岁见长,他下颚的线条愈发凌厉,脸上少年气的软肉逐渐消退,透出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
他扬起嘴角,摸起桌上的笔,在纸上所剩无几的空隙里补上一行潇洒大字——“毕业后杰答应了和老子立刻结婚”。
写完后,他像只吃到大米的老鼠笑出大牙,乐呵呵端详半天才将纸夹回原处,本子也重新塞回床垫下。
倦意渐渐浓了,五条悟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他晃到床边正要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床头柜上的手机却掐点般响起。
“……烦死了,”他咂了下舌,抓过手机贴在耳边,声音黏糊糊的:“喂——谁啊——”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位老人沉稳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关心。
“岐本医生……什么事……”
五条悟的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不受控制一点一点的。
“有件事得立刻让你知道。”医生的语气严肃了几分:“我的办公室今天被人翻过,对方目标明确,搜看了你的病历和用药记录……”
五条悟身份敏感,他的病历不可能被自己随便摊在电脑屏幕上,纸质档案里两种名称相似的用药单更不可能被他放反。
医生的话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五条悟昏沉的脑中隐约闪过一个臃肿的女性身影。他努力集中精神,然而药效此刻达到了峰值。
对面那头的医生还在叮嘱着什么,五条悟却非常干脆地脖子一歪,睡了个人仰马翻。
不知过了多久,宿舍门外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悟?在不在里面?”夏油杰刚结束任务回来,洗去一身风尘,手里还提着甜品店推荐的新品。
他站在门外,声音里带着些许倦意。敲了一会,里面毫无动静。夏油杰皱了皱眉,直接推门而入。
脚步还没迈出去,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床边那具堪称行为艺术的白发“尸体”。
某只猫上半身栽在床外,整张脸埋在地毯,雪白的头发散乱铺开,两条长腿还挂在床垫边缘,活像一只被随手扔掉的等身立牌。
“……又来了。”夏油杰叹了口气,认命走过去。
他避开掉在地上的手机,熟练地扶起五条悟沉重的身躯。对方毫无反应,呼吸均匀绵长,睡得天昏地暗。
“你是小孩子吗?睡觉都能睡成这副德行。”夏油杰忍不住抱怨,把这个比自己还高一点的白毛家伙摆正到枕头上。
睡着的五条悟乖巧得像个天使,长睫低垂,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夏油杰静静看了会儿,突然轻轻卷起他两边的袖子,从肩膀摸到指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一丝细微的伤口后,这才松了口气。
整理好衣袖,他忍不住戳戳少年脸颊上睡出的红痕:“这么乖倒是难得,要继续保持啊,小悟。”
哄宝宝似的语气,五条悟开不开心另说,反正夏油杰先把自己逗乐了。可笑着笑着,自己的脸颊也传来阵阵痒意,他索性一把掐了上去——不出所料,同样的位置又传来一阵紧绷感。
狐狸眼少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嘛,这样以后揍你不就是揍我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他喃喃说:“省的你拿自己开玩笑又受了伤,哪天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明明五条悟已经觉醒反转术式,成了当之无愧的最强,可夏油杰总会想起塞之河原沙滩上,那双失去神采的苍天之瞳,像蒙了雾的天空,阴沉得透不进光。
即便他现在打不过五条悟了,可夏油杰总觉得只要自己一不留神,五条悟就会像只饥一餐饱一餐的流浪猫,被欺负得脏兮兮,只能一瘸一拐地在店下避雨。
黑发少年最后点了点猫舒展的眉心,正要拉上被子时,目光却被床头柜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白瓶吸引。
上次来好像也是这只瓶子?
他边想着拿起一看,瓶身触手温凉,是上好的白玉。空心的瓶子分量却不轻,他拔开塞子,里面堆满了白色的小药片,看满度,至少少了正常包装一瓶的量。
夏油杰的心猛地一沉。
心放早了是会着凉吗?!
强烈的担忧瞬间取代了先前的轻松,他看向睡得毫无防备的白发挚友,眉头紧紧锁起。
抗抑郁药?夏油杰当然认得这个,因为他也服用过。这是一种能充用作安眠的精神类药物。
虽然悟总表现得无所不能,仗着有无下限和反转术式胡作非为,但药物……
夏油杰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演各种小剧场:五条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或者虚弱地躺在床上可怜兮兮,又或者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利用了这点……
“又头疼了?不,不对精神疲惫?笨蛋!怎么不告诉我?!!”夏油杰声音压低,却气恼地险些爆粗口骂出句“蠢货”来。
他攥紧玉瓶,指节微微发白,心里蓦地涌上一股火气。他憋着这口气,玉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的落进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