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车间死寂一片。
上百號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刷”地一下全部聚焦到了人群边缘的楚风身上。
那个瘦高的、穿著不合身工装的半大孩子。
那个今天早上还在车床边发呆,被师傅杨卫国骂了好几次的学徒工。
他说什么?
他能试试?
空气凝固了足足三秒。
隨即,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像是烧开水时锅盖被顶得“噗噗”作响。
“这小子疯了吧?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个学徒工,毛都没长齐,杨师傅都束手无策,他能有什么办法?”
“我看是想出风头想疯了!这种时候添乱,不是找抽吗!”
刘厂长猛地转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楚风,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抽动。
“楚风!你胡说什么!这里是生產车间,不是你家炕头!给我滚回去!”
他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楚风这句不合时宜的话,就像一根针,扎破了他紧绷的神经。
杨卫国也回过神来,他疲惫地抬起头,看著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徒弟,眼神里满是失望和一丝恼怒。
“小兔崽子,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乱吗?”
他声音沙哑,带著一种长辈对不懂事晚辈的呵斥。
“这不是你该掺和的事,回去把你那台车床擦乾净!”
在所有人看来,楚风的行为,就是最无知、最可笑的譁眾取宠。
一个连车床都还没摸熟练的学徒,竟敢说能修復连八级钳工都宣判了死刑的国宝级设备?
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
然而,面对厂长的咆哮和师傅的呵斥,楚风没有退缩。
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迎著所有质疑、嘲讽、愤怒的目光,再次开口。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厂长,杨师傅,我没有胡说。”
“这根主轴,確实还有修復的可能。”
他的平静,与周围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双眼睛里,没有年轻人的衝动和莽撞,只有一种深邃的、仿佛能看穿事物本质的沉稳。
刘厂长被他这种態度搞得一愣。
他见过刺头,见过愣头青,但从没见过一个十八岁的学徒,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那不像是请示,更像是一种陈述。
一个阐述事实的陈述。
站在刘厂长身旁的一位车间主任,是个急性子,他指著楚风的鼻子就骂开了。
“你小子懂个屁!你知道这是什么钢材吗?你知道这裂纹有多深吗?杨师傅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內部都空了!神仙来了也焊不上!”
他把刚才从杨卫国那里听来的话,现学现卖地吼了出来,以彰显自己的专业。
楚风的目光转向他,淡淡地说道。
“你说得不全对。”
“它確实是內部空了,是典型的扭转疲劳断裂,起裂点在主轴內壁靠近键槽的位置,那里因为加工时留下了应力集中点。”
“裂纹呈四十五度角螺旋扩展,这符合剪应力最大的方向。但它內部並没有完全『空掉,只是形成了大量的微观裂纹系,主裂纹贯穿了大约百分之六十五的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