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得牙痒痒。他布下天罗地网,调动全国之力搜捕,到头来却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沈扶寂不仅回来了,还是以这样一种姿态,堂而皇之地走回来的。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沈扶寂行至殿中,对着洛烨躬身一拜,语气平缓无波,“托陛下洪福,臣在外游历,幸得一民间神医妙手回春,侥幸治愈了腿疾。此番回京,特来向陛下复命。”他将“侥幸”二字咬得极轻,却如千斤巨石,砸在洛烨心头。洛烨强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假意关切道:“国师能痊愈,朕心甚慰。”“只是国师此番不告而别,又留下替身,可是对朕有什么不满?”话音一落,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这是帝王的质问,也是一道催命符。沈扶寂却仿佛未曾听出其中的杀机,他缓缓抬眸,目光清澈如洗,直视着龙椅上的帝王。“陛下误会了。臣腿疾初愈,不良于行,恐在京中惹人注目,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才出此下策,寻一清净之地安心疗养。”“至于那替身,不过是为掩人耳目,免得宵小之辈扰了青玄观的清修,断不敢有欺瞒陛下之心。”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欺君之罪轻轻揭过,反倒成了为江山社稷着想。洛烨冷笑一声,正欲发作,沈扶寂却话锋一转,顺着他的话头继续道:“如今臣的腿疾既已痊愈,身子也算康健,自当继续为陛下分忧,为朝廷效力。”“此前臣养伤期间,由陛下代为掌管的祭祀、观星及部分政事,也理应归还于臣了。”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洛烨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没想到沈扶寂竟如此胆大,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向他讨要权力。他目光阴冷地扫过阶下百官,却见不少原本已经倒向他的臣子,此刻都露出了犹豫和动摇之色。沈扶寂在朝中的根基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国师之位更是有着超然的象征意义。如今他“神迹”般的痊愈归来,在许多人眼中,更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威望。一位老臣颤颤巍巍地出列,躬身道:“陛下,国师所言甚是。国师之职,关乎国运,如今国师既然康复,理应重掌其职,方为社稷之福啊!”“臣等附议!”一时间,附和之声此起彼伏。洛烨看着那些重新倒向沈扶寂的臣子,心中的恨意与杀意几乎要溢出胸膛。他知道,今日若是不允,便是失了人心,日后更难掌控朝局。他死死盯着沈扶寂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半晌,从齿缝中迸出一个字。“准。”说罢,他猛地一甩袖,拂袖而去,将一殿的惊愕与暗流抛在身后。……养心殿内,苏折雾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书案上的一个青玉笔洗。殿外传来几个小太监压低了声音的议论,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听说了吗?国师大人回来了!”“何止是回来了,那腿……全好了!今儿在金銮殿上,是自个儿走进来的!”“真的假的?那陛下之前下的悬赏令……”苏折雾的动作猛地一顿,手中的帕子险些滑落。他回来了?腿……好了?一瞬间,巨大的喜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要站不稳。那压在她心头数月的巨石,那份因她而起的愧疚与自责,仿佛在这一刻轰然碎裂。太好了……他没事了。可这喜悦仅仅持续了片刻,便被一股刺骨的冰冷所取代。她想起那日火场,他为救她而被横梁砸断双腿的惨状;想起他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气息奄奄的模样;想起她日夜守着,心中满是无尽的悔恨与痛苦。原来,他早就好了?或者,那伤根本就没有她想象中那般严重?他为什么要瞒着她?他看着她为他担惊受怕,看着她被愧疚折磨得夜不能寐,心中可曾有过一丝不忍?还是说,他只是在冷眼旁观,看她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痛苦之中?不信任……是了,他终究是不信任她的。苏折雾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深的冷寂。她缓缓直起身,将笔洗放回原处,心口像是被堵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絮,又冷又沉,闷得她喘不过气。她为他担心的日日夜夜,原来都只是一场笑话。“砰!”殿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洛烨带着一身戾气闯了进来,脸色铁青,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养心殿点燃。他一眼就看到了立在案前,神色有些恍惚的苏折雾。她低垂着眉眼,周身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冷与落寞,与平日里温顺的模样判若两人。洛烨心中的烦躁莫名消散了些许,他放缓了脚步,走到她身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怎么了?听说了国师的事,不开心?”,!苏折雾闻声,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颤,随即敛去所有情绪,屈膝行礼,“奴婢参见陛下。”她顿了顿,声音平淡地接道:“国师大人吉人天相,腿疾痊愈,乃是天大的好事,奴婢为国师大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开心。”她的话说得恭敬得体,可那微微发颤的尾音,和那故作平静的语气里透出的浓浓委屈,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她就像一只被主人故意捉弄后,明明满心委屈,却还要强装无事的小兽。洛烨立刻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他心中一动,一个完美的计划浮上心头。他伸手,轻轻扶起她,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放得极为温和,带着一丝心疼与诱哄:“是啊,是天大的好事。可他瞒着天下人,也瞒着你。”“他明知你因为他的腿伤而内疚自责,却一字不提,任由你日夜煎熬。阿雾,他将你的担忧与愧疚当成什么了?一场他自导自演,冷眼旁观的戏吗?”洛烨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刺入苏折雾心中最柔软、最痛苦的地方。他看着她瞬间泛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嘴角的笑意愈发温柔,语气却愈发冰冷,如同淬了毒的蜜糖。“他在外面逍遥自在,筹谋着他重归朝堂的大业,却独独忘了,还有一个你,在宫中为他提心吊胆。”“阿雾,这样冷心冷情,将你的真心肆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真的值得你这般为他伤神吗?”:()重生成死对头的婢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