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青怔怔看着他,泪水夺眶而出。
司马复心疼地为她拭去泪水,解释道:“我非说虚言妄语之人,青青信我。”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现实如此沉重,王女青实在无法尽信于他。但她不想再次说出残忍的话,破坏这份一生都难再有的真挚。她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我不会让你孤军奋战。但你断不可与吴郡朱氏、会稽虞氏联姻。你若忘了,我便会让你记起,我的荒唐,我的恶念。”
“我不敢忘。我此生唯青青一人。你不要我,我便孤独终老。”
“不可以。郎君这样好,我不要郎君孤独终老。”
两人执手,一时无言,唯有江风与星光见证此刻的深情。
相视片刻,王女青收回目光,望向远处江面的渔火,想起了一些事。静默片刻后,她闷闷道:“桓渊说,王循有个女儿与我本名一样,嫁了你们司马氏的一个痴儿,前些年郁郁而终了。有此事么?我记得,你与韩小郎仿佛在白渠时曾提及。”
“确有此事。”司马复道:“那痴儿是我族弟,非相国一脉。他一直生活在建康,据闻幼而不慧,口不能言,寒暑饥饱亦不能辨,饮食寝兴皆非己出。但青青放心,我这一支司马氏,最差的崇元也比常人聪慧,我就更不用提了。”
“王循为何把女儿嫁给他?”
“想来是……我家在江东的势力,也的确不容小觑。”
“郎君,”王女青道,“你声音为何颤抖?你是在怕我,还是在怕你自己?”
“都不是,青青。”司马复解释道,“我虽已是司马氏的家主,整个司马氏如今也的确是奉相国这一支为首,但我家内部派系林立,远比你想象的复杂。我此去江东,整合宗族,周旋于各大世家之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这正是你非要我东归之故。若非如此,以我的性子,会立刻带你逃走,你知道我的行动力。”
“我又不是韩小郎,”王女青说,“便是韩小郎,如今也不会答应你逃走!”
司马复道:“所以,正是你们的可贵,促我奋起。我爱我友,也爱青青。”
“可王循的女儿依然令我唏嘘。”
王女青身体软了下去,头枕在他的膝上,仰头望向漫天星河。
“桓渊问我,若我是她,会是何等下场。”
司马复垂眸看着她,手指温柔地穿过她的长发。
“我非痴儿,青青不必多想。”
王女青道:“桓渊问我时,我想到的是,我父母在世时,虽未予我正统之名,此为我毕生之憾,但他们已尽其所能,给了我足以克服世间所有困难的胆魄、心智与格局。余下的,名分也好,天下也罢,我想要,我便自己去取。也唯有我自己取来,我才配得上我的血脉,与我父我母、我之先祖,并肩而立。”
这番话语平静,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司马复心神俱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要回江东了。”
王女青猛地从他膝上坐起,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司马复望着她因怒意而明亮的双眼,眼中尽是笑意。
他轻声道:“青青没有听出来么?我是说,我在怕你。”
王女青明白了。她伸手重新将他紧紧抱住,脸颊贴着他的脸颊。
“郎君,你如春晖,暖我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