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只有一个末日世界。
一瞬间展现在视野里的景象就像一张编织整齐的大网,大网的每一个方正孔洞都是一个世界,每一个世界,她都看见了自己。
原始森林中拎着石斧追捕野鹿的自己,身着黑袍手持佩剑穿行于街坊的自己,手提挎包站在马路一端木然等着红绿灯的自己,坐于机甲佩戴头盔推满加速器的自己
画面中的无数自己忙碌地过着平凡的生活,而后下一秒,所有的自己齐齐抬头,透净的瞳孔望向各自的天空,透过映象,望向站在卦剑前,看着她们的自己。
在这刹那间,她与所有过去的自己对视。
下一秒,所有的自己视线收回,而此刻各个世界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战争、暴雨、恶寒、陨石、瘟疫不同的因素骤然爆发,所有的世界陷入厄难。
周身的人群如惊弓之鸟横冲直撞,每一个自己被挤挤搡搡,如无根浮萍般在人海里飘飘荡荡。
渐渐的,挤堆的人群越来越来少,渐渐的,只剩下她。
一个个的末世,一个个的她。
大网里所有的“格子”画面同时切换,无数的废墟,以及挣扎的她——
她在刺骨的雪地中蜷缩匍匐,霍地起身,弓箭紧绷,飞驰的箭簇连穿三个巨型蜥蜴怪物头颅。
她奔跃在相接的屋顶楼宇之间,手起剑落,埋伏暗处的腐肉尸骨人头落地。
她在异变的人群中蛰伏演戏,走人行道至一半,猛地冲向一车打开车门,踹下死去的尸体,夺车而上,碾过咆哮而来的怪物。
她在急湍的水流里竭力抱着发臭的畸变异兽,高举匕首,一刀刀捅落。
她驾驶者战斗机穿驰高空,拉杆推满按钮按下,飞机低旋,双翼喷出的烈火烤噬扬手扑来的行尸走肉。
……
从大网的左上角开始,她每斩杀成功,画面便定格,一个接着一个。
定格最后的映像,是自己成功击杀对应世界的最后一只变异种,而后阖目消散,与世界一并归于虚无。
消散一个,格子关闭一个。
最后只剩下一个格子,是记忆里,被超巨型变异种一掌拍得身首分裂的自己。
季明燃一瞬不瞬地盯着最后的格子。
格子不断地重复播放,似在不住地提醒她,她当时惨烈的死状。
半晌,季明燃哑声道:“然后呢?”
所有的格子熄灭。而后,大网化为整体,只展现一个画面。
黑暗中,丛林里遍体鳞伤的小小尸体,骤然睁开眼睛。
孩童咕噜地一下爬起,圆滚稚嫩的双眸露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防范与警惕,迅速环视周围环境,小小的孩童手脚麻利躲进灌木丛里,屏息不语。
她埋伏许久,直至尸鬼乍现,她像豹子般一跃而起,狠狠击向敌人。
然后她与同行人皆为搭档,她逐渐成长,她跨越天门,她拜入师门、参与大比,而后她寻到卦剑。
卦剑浮起一瞬,她投眼望来。
正如此前各个世界的她,穿过映像,望向自己。
浑身血液冲上脑袋,心脏重重一跳,季明燃只觉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她与自己对视,问:“所以呢,我是什么?”
映像变化。
一个个格子再次亮起。
这一次,她看见的是每一颗星球。每一颗星球形状不一,唯有一处相似,那便是环绕星球的雾絮。
季明燃知道,若此刻的她还是那些小世界里面的自己,看到同样的画面,定然无法识别出环绕星球的是什么。
如今她已是修者,能够一眼辨认天地游荡的灵力。环绕星球的雾絮,是独属于每一颗星球,与气运交缠的灵力。
如今在上百个画面格子里的每一颗星球的每一片环形灵力都稀薄黯淡,一如星球的气运。
卦剑展现的画面如此的直截了当,再愚笨的修者,也能从中明白,那一颗颗星球,气数已尽。
不仅如此,季明燃还看见有一片暗灰从每一个格子外飘荡入内,缓慢地触及星球雾絮,暗灰逐渐将雾絮完全侵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