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他不看了,诧异地往那本书上挪了一眼,再发现那本书就是彤史之后,绪芳初的脸颊顷刻之间便酿出了高粱红,如醉酒般,羞恼得浑身发抖。
他在这个时候,看这种书,目的不是显而易见!
萧洛陵感到落在身上的手掌一轻,他蹙起眉:“绪芳初。这不是朕的书。”
绪芳初咬唇,嘴上不说,心底质问,你看我信你们男人的这种鬼话么。
萧洛陵知她不信,心头腾出一股怒意,勉强将之压下,道:“朕还不至于荒淫如楚后主。”
她仍不肯继续,萧洛陵适才没能压下的燥意,与此时心尖淡淡的火意,都向他施压而来,他扯过了一旁的外衫,跪坐起身笼在自己肩上,衣领交接处,那条醒目的疤痕,似是咆哮的恶龙般,随着胸腹的肌肉的抖动,宛如游动,呼之欲出。
绪芳初都不敢看。她将双眼撇开,静静聆听那股西索声息。
萧洛陵这衣越系越烦了。
最后,他不快地皱起眉:“彤史于朕犹如虚设。即便你想在上面添上自己的名字,也要问朕答不答应。朕不似你想的饥不择食。”
若不是当年在青云山破屋里,她压根没使什么手段,就撩拨得他上钩了的话,她就会信了他的胡诌。
然而现在,她却是一个字都不信,迫于淫威顺从地敷衍了两声。
萧洛陵长吐息一声,忽地无比烦躁,腹内的气息无论如何调试都不顺,“绪芳初。”
他近乎沉怒地道:“朕自御极以来,燕寝从未召见过女侍,彤史亦是空白。你道朕不该污你清白,你反而欲污朕之清白?”
绪芳初终于查知男人的怒意,有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她不敢触其逆鳞,慌不择路跪在了床帏边上,自请罪愆,“臣万不敢以己小人之心,度陛下君子之腹……”
看着榻头沉默跪侍的女子,听着她的告罪,萧洛陵这股火意并没有下去分毫,反而愈演愈烈。
榻边的女郎略显清瘦的身掩合于重重雪白医袍之下,襟怀微乱,鬓云亦散,潮润清艳、一如梨花浸月的脸庞上,挂有雨丝般的水露,他眼前立刻又浮现出,那日她歇在他的榻上春睡,檀口轻呼,唇瓣翕张的模样。
她,想的倒也不错。
其实。他的确并未对她安了良心。
他不是随便拉了燕寝的女史便能上榻云雨的荒淫好色的楚后主,但对她,他是的。
相信她也有所惊觉。
所以她这样想,出于自身,无错。
他的怒意,根本站不住脚。
晚照银釭随着宫灯摇曳而闪烁,光影明明灭灭,那道低垂延颈、微俯秀项的倩影,落在他漆黑的瞳中,比丹青里还要动人。
他呼出一口浊气,甚至不再装相,将适才笼上的外衫扯开,完全露出上半身,试图挥发身上的燥意,“朕听闻,你此前做了一条长命缕送给卞舟?”
绪芳初惊愣,她立刻仰脖,看向榻上的男子,又惊讶发现他上半身已是未着片缕,她的目光正碰上他胸前那道丑陋可怖的疤痕,根本不敢细看,眼眶抖了抖,道:“陛下,你怎知道?”
“他拿来对朕现眼时,朕见过。”
萧洛陵强制抑了灼热凌乱的呼吸,稍事平静。
“做工倒是不错。中秋过后,朕会召集陇右旧部前往西郊秋狝,你也织条那样的物事予朕吧,此事便作一笔勾销。”
绪芳初惊讶,她可没说什么呀,怎么就得罪了他,一来二去的还要给他编织长命缕?
她每天修习两门学业,间隔一日还要来做这全天下最苦最难的苦差,哪有时间给他编长命缕?
萧洛陵闭了眼,脑中满是那日卞舟幸甚至哉地拿那条色彩斑斓的长命缕在他面前摇晃的模样,声息几顿,浮躁地命令:“要用五色绳。”
绪芳初傻眼地坐倒在腿腹上,愣愣望他。
萧洛陵也终于低头,低眉敛目,拾起适才脱在旁侧的外衫,“朕不白拿你的东西。”
绪芳初眼睁睁看着,天子骨节修长的手,自那条袍子间摘下了一块通体明亮温润的暖玉,信手抛给了她。
那玉件能被天子配在腰间,一定是件顶顶珍贵的物事,绪芳初眼眶发抖,唯恐玉佩摔碎,伸手捧来,如奉至宝,不敢有失。
“你自掖庭行走,太医署至太极宫,穿行亢门与箕门,需通禀传告,持此玉,可畅行无阻。”
绪芳初握着这玉,就如同接了一块烫手的山芋,敏锐如她,压根没觉得自己是得了什么恩赏,天子赏她这块可以在宫内自由畅行的玉佩,真的不是为了方便她以后于太极殿常来常往么?
她完了,她定是完了。
对方包藏祸心,分明是为了满足色。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