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晌,萧洛陵先求和:“朕再三向你道歉,是朕隐瞒了你,可朕也是十分有把握才会如此行事。朕还给你了一道密旨。”
不说这密旨还好,一说,绪芳初便将这段时间随身携带的密诏从襟袖里掏出来,还给他:“这根本是陛下要秘密处置我阿耶,送我阿耶下黄泉路的绞命诏。”
“朕有十全把握,但也仍惧万一,若真有那时,这诏书或可令你阿耶保命。”
“说白了,陛下就是觉得我阿耶可以凭借这道诏书投靠反贼,还能获取贼人信任,说到底是陛下觉得绪相当年可以为了活命打开长安,今朝便也可以为了活命投效叛军。”
“不谈那些,”萧洛陵低低地道,“朕现在喝了酒,脑子乱,不想说那些,只想谈我们的事。”
他真个是有几分酒劲上涌,反应迟钝了几分,没去细品她语气之中的真假,径直去问自己已经迫切想要的答案。
“先前说好的一个月之期,朕信守了承诺,你可否也信守承诺,将那个答案告知。”
萧洛陵偏过颌面,似歇在她的肩颈之间,认真地凝视着她的侧颜。
她的睫毛被琉璃灯的光撒上了一层柔润的银粉,宛如蝶翼般微振,拨动着,他心里那根不安于室的丝弦。
不是睫影动,是他心动。
绪芳初语气如常:“可以。”
他蓦然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亦有些微紧绷。
绪芳初避开了他的目光。
“臣的答复就是,臣不愿意做陛下的后妃,哪怕是皇后。”
圈住她腰肢的长臂僵硬了起来,他似是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答案,就在这短暂且狭窄的空隙里,绪芳初得以脱身而出。
她扭腰从他怀抱的桎梏里脱逃出来,利索地向他福了福身,嘴皮上下飞快地碰了碰:“臣给答案了,臣告退了。”
说罢绪芳初要闪身飞出太极殿,可才踏出半步,臂弯倏地被一股悍然不能拒的大力给束住,整个人便被那股力量给拖回,身子一晃,倒退了几步,后背重重地撞上了殿内那根气势恢弘的盘龙柱。
“绪芳初。”
她听到一个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她那春意盎然、玉软花柔的名字,竟被唤得杀气腾腾。
如此威慑,令她情难自禁地发抖、害怕起来。
绪芳初心里没有多少底气,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纸皮老虎,在他跟前耍不来一点横。她也知道,如此悬殊之别,若非仗着他对她的爱慕之心,以她这忤逆不顺的行事作风,已经够砍八回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听从自己的心,就是不想做他的后妃。
他坚硬的膝盖,这时也强势地抵住了她的腿骨,欺身而近,将她囚于双臂之间,在她反抗时趁势而为擒住了她的手,反剪在她身后,他另一手则是迫使她抬高下巴,与自己对视。
绪芳初终于犹犹豫豫看进了萧洛陵的眼底。
也是在此刻她发现,男人的黑眸深沉如渊,又卷积着雷暴,淬了寒雪,露了锋芒。
她更是觳觫颤抖,唇瓣溢出了一缕细微的哆嗦。
“你也知道怕?”
他掐着她的下巴,眉眼深暗。
“你既也知道怕,还胆敢屡屡戏耍于朕?”
绪芳初不同意这个说法,她挺了挺胸脯,昂然道:“臣何时戏耍过陛下?臣当时答应一个月后给陛下答复,又不曾说一定是让陛下满意的答复。现在一个月过去了,臣的答复给陛下了么?给了。怎能说臣是戏耍陛下?”
“有意思么?”
他忽地沉声质问。
绪芳初意欲逃离,可发现自己连腿都动弹不了,方知晓他用了好大的力气,往昔那些纠缠打闹,的确只是情趣罢了,他那时对她还是存了几分怜惜的。
而这次,她真个是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了。
可她也有自己的底线,不放弃做一名女医,那就是自己的底线。
“你说没戏耍朕,当年青云山,朕说了会回,最后弃朕而去是不是你?”
绪芳初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之间破防到直接戳穿了这层她永远也不想揭开的窗纸,霎时睖睁。
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她惊愕地看向他:“你,你凭什么说我弃你而去?明明,明明是你先走的。”
萧洛陵冷笑:“所以朕猜对了。萧念暄那毛都没长齐的没出息玩意儿,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出卖朕,你早已与他串通一气,还故意骗朕没认亲。”
面对如此的恶人先告状,绪芳初险些背过气去,她瞪大了眼扬声道:“难道不是你们父子早前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合谋来骗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