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刚才说话太过分了……还是有诈?
霍北蹲下身,带着落寞的神情,继续在地上那堆木头废料里挑挑拣拣。
“你不要了?”宋岑如半信半疑地看着对方,斟酌道:“你、你到底要这个做什么?”
“做支笔。”霍北挑了根满是毛刺的木头,又扔开,无所谓道,“算了,买一个也没多贵。”
笔?手作的笔?
宋岑如想起那箱玩具……霍北好像确实很擅长动手做各种玩意。
“你要笔……写字?”宋岑如说。
“不然呢。”霍北抬头笑道,“挺羡慕你们这些有学上的,我早没书读了,就是个初中文凭。”
宋岑如突然没话讲了,有的事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去大杂院的那天,他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扇掉漆的破门,而后是满院的杂物,和弥散在空气里的药味儿。
现在这个社会,自愿辍学的应当是极少数,至于原因……大概是有些沉重的。
暮色下,两人的眸子被火烧云染得透亮。
霍北敛下眉眼,暗自犯嘀咕,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不松口?
耳边一阵窸窸窣窣,余光里的人影在晃动,这少爷卸书包干什么,要找东西?
“喏,这个给你。”宋岑如说。
一支钢笔蓦然出现在眼前,黑白色的笔杆,白色部分刻人字纹,末端嵌套两枚金属环,笔帽顶端是一颗圆角六芒星。
霍北对上他的视线,“给我?还是拿这个跟我换竹子?”
紫竹难觅,这根实属精品,宋岑如看了它最后一眼,道:“都给你,我本来也只是想打个手把件而已,再找就是。”
说罢,他将钢笔和竹子都塞给对方,挎上包转身走了。
霍北在原地怔了好几秒,抄起两样东西几步追上去,探身问:“你真给我?还是生气了?”
“真给你。”宋岑如直视前方,走得也快,“没生气。”
“没生气你走这么快干什么。”霍北说。
“回家做作业。”宋岑如随口扯了个理由,他的确没生气,只是有些忸怩。
霍北见他抿着嘴,还不敢看人,便道:“你不好意思?”
被戳中心思的宋岑如脚步更快了,埋头往前冲,“不是。”
“可是你加速了。”霍北说。
“我没。”
“你加了。”霍北道,“少爷,你腿又没我长,这么倒腾累不累啊。”
宋岑如:“你管我!”
他俩一个往前赶一个大步追,黏黏糊糊掰扯了一路。
霍北起了逗弄的心思,横着竹子拦住去路,说:“要不这样,你叫声‘哥’,这竹子咱俩一人一半。”
宋岑如被迫停在原地,“你要不要脸?”
霍北痞着张脸,“不要。”
宋岑如隐忍似的,眉毛压着眼,眼梢那粒朱砂痣都微微皱了一下,“不叫又能怎么样,东西都给你了,你这人未免太贪心。”
“贪心不好么,这世上有几个人是真的淡泊,你才多大,整天拘着个劲儿干嘛啊,”霍北满眼笑意地看着他,“叫一声,我立马闭嘴。要不想叫,觉得我无赖,你直接骂就是了。”
宋岑如就是那种礼义廉耻道德感拉满的人,面皮还薄,说不出什么骂人的脏话。对方这幅不管不顾的样子,实在让他难以招架。
少爷不说话,霍北就一直耐心等着。
夕阳渐沉,云被烧成暮紫色。
宋岑如在沉默中败下阵来,垂着眼睛嗫嚅:“……哥。”
“欸!”霍北收起竹子挽了个棍花,“走,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