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似乎毫不在意,率温峤谢鲲起身拱手曰:“恭送太子!”
刘隗暗中咬牙切齿:我让你玩深沉,杀!
见四人离去,场中气氛轻松不少。
竺道潜念一声佛,合什如山,问王导曰:“丞相近日又有何悟?”
二人本是兄弟,竺道潜未出家时常与王导切磋玄学。见有此问,王导笑曰:
“无他,过江后我唯思‘声无哀乐’、‘养生’、‘言尽意’三理而已。”
谢尚问:“伯父所思可是嵇中散的玄学三理?”
“正是。”王导悠然曰:“老夫时常想见嵇中散之为人,觉如白日行空,无所牵挂。”
谢鲲一笑:“嵇中散仙才横溢,浪漫多姿,我亦屡屡梦见。”
乃曼声吟曰:“‘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此为嵇中散之诗也,令人读之不厌。不知丞相何解?”王导笑指王荟:“荟儿为谢侯解之。”众人皆笑。谢安也注意听王荟解诗,知王氏子弟皆有真才实学,未可轻也。
谢鲲、温峤与竺道潜等人听这孩子说得有礼,皆微笑。谢安、谢尚与陆微也不禁莞尔。
戴渊恭维道:“小公子自然不凡,请尽情述之。”
王荟乃侃侃而言:“目送归鸿,得自然万物之意也;手挥五弦,自然万物之意化为我之情也;俯仰自得,天地汇于心也;游心太玄,吾道归于玄也。嵇中散此诗雅极深极,言‘太玄’之至始得于自然,终归于吾心也。”
众人听他解得高妙,定是其父亲传,一时皆赞赏。
谢安亦赏之,敬问:“太玄可至乎?”
“太玄可至。”
“至于何处?”
王荟一愣,答不上来了。
竺道潜哈哈一笑:“此为禅语也。”
王导也笑了。
谢安正色道:“此非禅语。太玄可至,至于太素。太素可至,至于太无。”
“何谓太无?”
“太上忘情,岂非太无乎!”
谢鲲叫绝:“安石此语大有真意。”
竺道潜问:“为何太玄、太素与太无皆可至也?”
谢安答曰:“世人皆道‘言不尽意’,嵇中散独云‘言尽意’,小侄即从此语悟出:一切可思也,一切可言也,一切可知也,一切可为也,故一切可至也。”
王导甚喜:“安石与我同哉!”
众人欢然。
王荟见谢安见识高出了他一头,甚是相敬。
谢尚大为谢安自豪,此时也颇想谈学论道,可惜插不上话。
谢安又向王导请教:“嵇中散‘言尽意’之旨小侄略知矣,‘声无哀乐’、‘养生’二论之精义请丞相为我言之。”
“甚善!”王导笑执谢安之手:“改日老夫有暇,定至贵府拜访,你我细细切磋。”
谢安大喜:“多谢丞相厚爱。”
二人相视,心中喜悦无限。
这时场中气氛更加活跃了,众人纷纷谈起竹林七贤来,又问谁是我朝诗坛盟主?
“自然是嵇中散,其四言得《诗经》真髓,清新豪逸,情深意雅,理义双精。”
“嵇中散不可为诗坛盟主。”
“为何?”
“嵇中散为大宗师,不宜以诗名。”
“君言是也。然则阮嗣宗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