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睿宣道:“今孤王命祖逖为吾大晋奋威将军、豫州刺史,统以雄兵,择吉日挥师北上,诛伐夷狄小丑!”
“谢晋王。”
王导带领群臣拜倒殿前:“吾王万岁!”山呼良久。
事后司马睿又后悔了,心想如果只为了逞强就与北方交恶,那……那万一群臣不济事,胡人“唿”地一声杀下江南,孤王岂不是完了么?
当初怀帝被虏,受尽了凌辱,后来还是被胡人所杀……
听说是虐杀。至于如何虐法,不可得知,胡人手法极为残忍,视人如猪狗。有歌曰:
“奴为将军何可羞,六月重茵披衲裘,不识寒暑断人头。雄儿田兰为报仇,中夜斩首谢并州。”
还扬言说最喜欢杀皇帝与王公大臣,这岂不可怕?
司马睿这天晚上恶梦连场,搂着他最心爱的小贵妃竟然都尿床了。第二天起床照镜子一看,镜中之人衰老不堪,哪像四十来岁的人?做人好辛苦!
左想右想,司马睿决定还是不北伐算了。再说受人钱财,为人消灾嘛,于是一大早就传刘隗、刁协二人进宫。
听司马睿猥猥琐琐地把话说完,刘隗大惊:“吾王不可!王者金口玉言,出口之话千万不可收回!否则威信不立,难以驾驭天下。”
还驾驭天下呢,先驾驭好江南再说吧。司马睿见刘隗说得严重,又没辙了。
刁协聪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禀晋王,刘大人言之有理。不如这样,既然宣布要北伐,那就北伐吧,但未必就来真的,虚晃一招即可。依为臣之见,目前的危机不在别处,而就在建康城中。”
司马睿知道他说的是王导王敦,点了点头:“怎样虚晃?”
刁协暗笑这还要我教?当下肃然献策:“让祖逖做空头将军去!”
刘隗不喜欢这样,但又不便反驳。事情已经不错了,还想咋的?惹毛了那些胡人确实危险!刁协说得很对,目前的危机在建康城中。
二王不除,何时才有翻身之日!
司马睿大大地叹服刁协的中庸之道,心想让王导来也不过如此吧?老头子威权日重,找死!
于是就这样说定了,君臣大欢。
司马睿心中有两件事险些没说出来。一是想问如果真要北伐是先伐愍帝呢,还是先伐刘渊石勒?伐死了愍帝我才有皇帝做,伐死了刘渊石勒还不是帮人打天下?
二是石勒使者的那笔钱为数不小,不如我们三人分享……
这样的话司马睿到底没说出来。想到自己高深莫测,凡事总是看得更远些,又无贪心,又不亏待臣子,司马睿太佩服自己了。
无数个吉日过去,祖逖等司马睿调兵不见动静,心知有变,冷笑不已,不动声色继续等待。
袁护卫见他如此沉着,叹为上将。
过了好一阵子,石勒忽然又派使者到了建康,由刁协引着上了大殿。
看来胡人确实不重仁义,并没把上次使者被杀的事放在心上。不就是死个人吗?此与杀牛宰羊何异也?
那石勒使者貌似恭谨,其实猖狂,居然当庭道:“今我大汉天王特奉晋王阁下银币三十万,望笑纳!”
又来了又来了,银子又来了,司马睿又是欢喜又是害怕,不敢接话。
左仆射周(岂页)大怒,越众而出:“吾江南富庶无比,岂会收下你这肮脏之物?胡儿不逊,竟敢在吾王面前称刘渊为‘大汉天王’,再斩之!”
群臣沸然。
王导亦曰:“周大人之言不差。”
司马睿吓了一大条:“又要斩?”杀人倒无所谓,只是我的钱哪……
那使者没想到江南群臣如此强硬,蔫了,呆呆地看着。
王敦道:“禀晋王,此币满纸腥,宣速焚殿前。”
司马睿见王敦又发牛脾气了,不敢不从:“好好,速焚速焚……”
心中一阵大骂:那可是我的钱哪!
王敦喝令御林军将胡人和银币抬上殿来,从箱中倒出堆在一起,就此殿前焚毁。
御林军一阵虎吼,动起手来。转眼只见浓烟大盛,白花花的银币变成了熊熊大火,慢慢地又变成了一堆灰。
眼看银币要被烧完了,那石勒使者凶性大发,一甩头露出了满嘴獠牙森森,口中“嗬嗬”不已,“啊”的一声奔上前去要生擒司马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