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拈须微笑。
郭璞道:“那麻烦大师帮我们问一下你们皇帝如何?”
佛图澄愉快地答应了:“喏。吾皇生性豪爽豁达,必告我以当日详情。昔日作战至幽州,皇上因佩服祖大将军为人,曾重修其祖墓。两军息兵时,边境亦曾贸易往来,实在是英雄相惜,互相引以为知已……”
“且住。”葛洪笑道:“贫道从未曾听说祖逖视石勒为知己,不知你从何处得来?”
佛图澄瞪眼道:“想当然耳!”
葛洪笑道:“有的事想起来当然,实际上却是不然。”转对郭璞道:“祖生之事我们以后不用打听了,往者逝矣,任它去吧。”
葛洪笑问法显:“大师此次入长安,于途何所见?”
法显忽然眉飞色舞:“贫僧正要告诉大家……”
“我一人匆匆赶路,从客栈起身很早,快到长安时,天色渐渐癀了。
“朝阳初升,似桔子浸在水里嫣红可爱。这时蓝天无片云,地面上也没起风,四周安静,河水缓缓流淌,晨花冉冉盛开,花蕊含露,草叶垂珠,一切清新可爱。
“我走到一个高处,仰头望见半轮明月。这时虽已是白天,但下弦月还是很亮的。虽只半轮,却好令人惊艳。娇颜隐约,更添明媚。
“我思佛法如思闺中少女,仰头漫步在大路上。从清早走到近午,西边是月色,东边是日光,我走在路上如走在天界上,左右玲珑,四沐清辉,眺望中天,乾坤中分。
“忽然,我发现月亮的北面有一道长长的云光,极细极圆,只在边上有丝丝云絮,分明如一条白龙从天而降。
“我微微惊讶,忍住心中激动细细看去,觉得真是太像了!不过这是龙身与龙尾,我没看见龙头,莫非已翔人地下?
“渐渐地龙尾也脱节了,远远地两朵白云水漂似的与龙身遥相连贯。因为都是在一道弧线上,天上又没有其它的云朵,可见这龙尾确实是从龙身上分离出去的。
“为什么会分离出去呢?是大风吹散,还是那龙自己在变幻为戏?凝望之下,我始知刚才已经错过了观看龙身与龙头分离时那一瞬间的壮丽景象,再往回想,起龙之时天上可有异相?
“刚才我只顾看月了,却不知云月皆是美景,幸好犹可观之。
“那龙尾斜斜地高出月亮老远,龙身在月亮下面的天空。渐渐地龙身从西往南飘移,龙尾也相应飘移,不多久那龙身已掠过月亮,在月亮底下形成一道雪亮的长线,从南指北,宏大壮观。
“月亮也是雪白雪白的,古人称‘雪月’,实是指如雪之月,而非雪中望月也。天空翠蓝,如青山映明湖,碧影深深。
“我顺着龙身往北望去,忽然发现靠近地表的北面低空上又有一道长长的白云出现。啊啊,那云头上有两丝云絮蜿蜒而起,分明是龙角。
“我心中一震:这就是龙头!
“我急忙把龙头与远处的龙身、龙尾连起来看,果然是一条完整的巨龙,除了龙腹在地下,龙的两头皆清晰可见。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龙在缓缓地从北向南移动,似有衔尾之势。
“我顿时想起了蛇与狗,这两种动物都喜欢衔尾为戏。特别是狗,我常常见它一边飞旋身体,一边努力地去咬尾巴,把身体转成一个圆圈,玩得十分疯狂。
“我不觉又想起了道家的阴阳鱼八卦图。还有蚯蚓。我们若把蚯蚓切为两断,则其尾化为首矣,被切断处自然又会生长出一个脑袋来。
“我们若把脚心踩在头顶上,必有所合,当然一个人要做这样的动作难度太大了,不过听说天竺僧人有的会腧跏术,能把四肢伸展或扭曲至身体的任何一处。墨子也曾‘摩顶放踵’可惜秦皇焚书,墨子之术失传。
“我正想天竺之外又是何国,发现自己的思维跑太远了,急忙收心眺望。
“啊,好壮观的一幅‘白龙望月图’”!
“只见那龙头还没衔住尾巴,先已把明月远远地抱在怀里。慢慢地、慢慢地,龙头南移……
“龙尾舒展于天空……
“这时明月似乎凝住了。
“高空中气流滚滚,转眼龙头已游近月边。
“我再次震惊:原来这不是‘白龙望月’,而是‘白龙吞月’了。
“龙腹这时已经大部分游出了地面,与龙身相接,轻轻地托起在低空,望去只见那龙头之下好长一道弯弯的白色弧线,形成了完整的一条长龙。
“渐渐地面的低空上又出现了几道平行的白云……
“再一看,天上那龙嘴已经张开,点点,点点,点点地靠近月亮。月亮一动也不动。
“渐渐地龙嘴轻轻接触月亮边缘,似在呵护,又似在亲吻,将月亮轻轻吞噬。沿颈而下,直入腹中。
“我看见月亮沿龙嘴一直飘到龙腹,完全在那咽喉中,位置丝毫未偏,虽在云里依然清晰,就像故意演示给人看它是如何被龙吞下的,我心中万分惊奇。
“那龙吞下了月亮,翩然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