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荟小心回答:“有时是这样。”
王导又似在自语:“一君有罪,满国之人都有罪是吗?”
王荟肃然回答道:“我以为不是这样的,父亲。”
“哦?”王导慢慢地下了一步棋:“你倒讲讲看。”
王荟跟着父亲的棋下了一步马二进三道:“夏桀商纣,暴君也,食民万千。有暴君必有暴民,暴民作乱是为暴乱。暴乱可使暴君下台,至少可以使之有所惧怕。孟子曰:‘君有过则谏之,反复之而不听则去其位。’此之谓也。”
王导见儿子明理,欣慰地笑了。
当然,现实又是两样。从心里讲王导并不反对任何暴力,然而如今他的角色是“保命丞相”,为了使国家不至于三下两下又玩完,他必须保住司马睿。
有了司马睿,大晋国就有了皇帝,天下人就有了主儿。不管司马睿有多昏庸腐朽无能,毕竟是皇上,无论如何他都得保下去。
从私处讲王导也不希望司马睿有多英明,否则他难有如今的地位,谁都知道此时的大晋国实际上就操作在他一人手中……
想到这儿王导欣慰起来,下了一步车五平八。
王荟立刻被吃掉了一个炮,嚷了起来:“我不下了父亲!人家都没子儿了。”
王导正色道:“什么叫没子?哪怕只有一个小兵你也得下完,这才是棋者的精神。况且你还有一车一马,可以走立马车,也可以卧巢马,甚至可以单车挑将,完全可以反败为胜,关键时刻不许放弃,下完!”
王荟于是又耐心地下起来。
下完了棋王导问:“逸少现在何处?”
他问的是王羲之。
王荟笑答:“还在罗浮山上吧。”
王导也笑了:“罗浮山乃仙山也,葛仙翁师徒皆大不凡。卫夫人书道高深,笔意幽远,大气纵横,不似出自女子之手。逸少跟着她学书必有大成。学贵长勤,你看逸少在山上数年如一日,荟儿你要多学学他。”
“是。”
父子俩又闲聊一会儿,这时老仆喜滋滋地来告:“禀老爷,姑爷小姐回府了。”
王荟一喜:“快请七姐进来。”
王导微微皱眉,缓缓道:“让他们先回房休息,晚上在西花厅吃饭。”
“是。”老仆又下去了。
王荟也悄悄溜走了。
外面渐渐响起了热闹的笑声。
王导望着满桌已经下完的棋子,再次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王导让女婿陆微带着他的亲笔信至庾府。
庾亮因为昨晚小宫女来投,**又是一番纵情戏耍,魂消深云,情迷飞雪,一觉睡死起晚了。
陆微在外厅让庾府家人连催了两次,见庾亮还不出来,一怒之下把信放在桌上走了。
庾亮好半天才懒洋洋地起床,又与小宫女一起洗了个鸳鸯戏水,慢吞吞地吃了早餐,这才冠带打扮出来见人。
大厅门口有一面大镜子,庾亮扭身斜照,只见里面有一人面如美玉,眼角斜挑,嘴角含笑,却不是当今美男庾亮又是谁?
庾亮顾影自怜,欣赏良久,轻轻地笑起来。
“小鹿儿呢?”
家人禀道:“陆公子回去了。王丞相有信在此。”
“哦?”
庾亮一听“王丞相”这个词就想冷笑,见陆微已走,当下也不在意,歪坐在了椅子上拈过信来斜看。
只见那信封上面用浓墨写着“中书郎庾大人亲启”八个字,字体方正,笔画一丝不苟。
庾亮嗤笑,顾家人曰:“此老字体与私塾老儒无异!”
家人“嘿嘿”陪笑。
庾亮“嚓”地一声把信边撕开,夹出信来正要看,忽见院中红影一抹……
有人冉冉漫步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