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皆大欢喜,王导又道:“禀皇上,今有新安郡刺史戴邈请奏。”
“何事?”
“为兴太学事。”
“丞相之意如何?”
王导肃然曰:“为臣以为太学可兴也。汉魏以降,儒学大兴。我大晋朝文治武功不亚于汉魏,只因昔日中原之乱胡人猖獗,乃使太学荒废。夫风化之本在于正人伦,人伦之正存乎庠序。《礼记》、《尚书》之旨,皆贵立学。孔圣日‘有教无类’,孟圣日‘愿得天下英才而育之’,可见太学之贵也。”
司马睿点头道:“宣戴邈上殿。”
于是戴邈上殿,慷慨激昂,建议“笃道崇儒,以劝风化”。
司马睿一笑:“戴爱卿之意丞相已说起,朕无异议。”
戴邈大喜跪地:“谢吾皇、丞相。”
群臣私下问:“这戴邈是何人?”
“听说是傅长虞弟子。”
“哦。傅长虞虽为酷吏,不失为鸿儒。”
“戴邈以文道自勉,良可嘉也。”
于是王导即令戴邈负责此事,着手进行太学的重建。
这时尚书郎陈颓曰:“太学即兴,丞相何时大行法治?”
“何为法治?”
“行商君之策,打造秦皇汉武盛世。”
王导肃然曰:“秦皇汉武盛世,虽盛不久。严刑峻法,非所取也。”
刘隗随即驳道:“若无严刑峻法,下民必乱。”
王导曰:“人性本善,何处生乱?孔子云:‘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下民当以德治化之,法术焉取。”
刘隗恨恨而退,心中大骂老东西虚伪。
群臣都不愿再行秦汉之苛政,当下纷纷附和王导。
陈颓语塞,想了想又大声道:
“南渡以来,玄风又起。士人皆以所谓‘放达’为任,不受约束甚矣,士风大坏,民风颓废,长此以往无以为国,昔日中原沦陷即因所谓君子之流清谈误国。为国运计,丞相实宜制之。”
听了陈颓这番话,王导未语,谢鲲已激烈反驳:
“中原沦陷,并非因为君子之流清谈误国,而是将士不济,徒有数十万大军屡败于胡虏。陈大人何不通耶?”
陈颓再次失语。
其实谁都知道中原沦陷更重要的原因是司马家族几代皇帝昏庸独裁所致,再加上“八王之乱”散其骨架,吏治腐败抽其血髓,遂有“五胡乱华”之险局……
如今南方已定,正是休养生息、励精图治的大好良时,若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岂不又走回头路?
王导当下道:
“诚如谢侯所言,中原沦陷并非清谈所误。如今玄风又起,正说明我朝文化复兴,又何忧之有?士人皆放达,可见我中华大地堪为乐土,又何必约束?”
王导此语如春风拂面,群臣皆欢然。陈颓遂不再言。
司马睿也笑了:“丞相言之有理。”
这时刁协也突然道:“丞相大人玄儒双修,在下不胜佩服。”
群臣尽知二人是政敌,皆未审刁协此语何意,一时都静了下来。
王导称愧:“刁大人百家之学无所不精,老夫不及也。”
刁协“嘿嘿”一笑,又退回到列中。
群臣完全莫明其妙。
谢鲲见这老刁高深莫测,大为警惕。
王导依然神情自如,与司马睿一起主持朝政,或谈笑生风,或肃然下令,一一处理。议事已毕,宦官一声长长的吆喝:“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