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点头。
谢鲲又道:“丞相如欲见之,我愿引荐。”
王导心动,依然淡淡地说道:“得天下英才而育之,老夫幸如之何!”
谢鲲乘兴道:“我这次回京换公文,三五日又回豫章,到时定向诸公转达丞相美意。”
王导心中犹觉忐忑,淡然道:“怕他们未必愿意。”
谢鲲这一阵子没在建康,不知陆玩拒婚之事,当下听了王导的话殊不以为然:
“为何不愿意?我朝中兴,群臣美乐,百官各司其职,民心所向,中原指日可定。丞相钧旨一到,谁不想来朝中一亲尊颜?”
王导笑了,顿时信心大增。又问:“君在豫章时,如何与诸公相处?”
“吟诗作赋,挥琴弹剑,萧然终日而已。”
王导听他把“挥剑弹琴”故意说成了“挥琴弹剑”,语极清新,欣赏地笑了。
嵇中散诗云:“目送归鸿,手挥五弦”。这确实是在“挥”。
遥想挥手之间琴声已远逝,而斯人犹散坐于琴前,意态潇洒,与身旁诸友谈笑自如,何其美也。王导见谢鲲大有嵇康遗风,当下慨然以阮籍自许,微笑道:“萧然终日,想必饮多而言少。”
“得鱼者忘筌,得意者忘言,得趣者忘形。”
王导大笑:“忘形又如何?”
“忘形则颓然醉矣。”
“醉矣又如何?”
“醉矣就醉矣,不如何。有醉而歌者,有醉而哀者,有醉而乱者,我从不如此,醉矣就醉矣,百事不知。”
王导叹息:“醉而不忘怀世事,徒增烦恼,难得幼舆得酒中真趣。”
谢鲲谈兴大起酒兴亦大起:“丞相可好刘伶?”
王导笑道:“刘伶酒圣也,家父昔曾见之。”
谢鲲欢然:“如何?”
“不如何。‘醉矣就醉矣,不如何’。”
谢鲲失笑。
当下王导向谢鲲虚心请教,如何才能使江南士族不再轻视朝廷,应征为官?
谢鲲俯思良久,朗然一笑:“这有何难?我在豫章时办事就只管办事,国家之事谁敢轻之?从则赏,逆则罚,不必多讲道理。”
王财本来反对这种做法,非仁者所为也。刘隗刚为御史时就是这么来硬的,引得他与同僚都反感。
有时他恨办事不灵活的人甚于恨没有原则的人,但眼下僵局的打破好像也非此不可了。
可恨斯民不知吾心!
王导沉思:三国归晋时,司马昭大杀江南,虽失仁爱之旨,但无疑也促进了统一,巍巍大晋帝国,于此确立。
如今虽不必杀,又岂能示弱于民?
半壁江山,毕竟还是江山。
偏安江南,毕竟是在统治江南。
吾行王命也,谁敢日不然?
谢鲲又道:“昔日刘备入蜀,蜀民未沾王化,诸葛孔明乃大昌王道,蜀地遂安。”
王导激动难当,心中那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老夫亦欲大昌王道于江南!”
我有王命在手,谁敢不遵?虽不必杀,威严不可失之。
“如一个谢侯!解我难题。”王导心中激赏,乃与谢鲲相携下石,唤来待卫,二人同到王敦营中。
“参见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