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由远及近,顿停榻前。
肃颐靠着背垫微侧过头,见她低眉垂眸,缓慢嗔道“还知道来看我”
闻言,春扶扑通一声跪在地“小姐,奴婢该死”
见她搭在身前的指尖绞个不停,她嘴角一凝“这是做什么?”
春扶睫毛轻颤,抬起头,往日亮澄的瞳中没了神采,“……小姐,春扶想回去几日”
她眼底笑意彻底淡了下去,声音又放轻了些“可是你母亲旧疾复发?”
春扶慌忙垂下眼,摇摇头。
肃颐立即蹙眉,掌心撑着榻,向前一挪,掀开被子“那是为何”昭雪立即拿过外衣轻披主子肩头。
她拢紧外衣,心头一叹“可是因墨影”
春扶嘴唇紧抿出白边,片刻终是忍不住,眼眶一红,颤抖着声音“小姐都知道了”
她肘弯借着力道慢悠悠起身,昭雪立马上前扶着,二人步子迈得轻缓,绕过跪地之人。
“你竟用情至深到这般地步”说着她缓缓推开窗,身子倚着窗棂,望着远处。
满屋寂然,窗外树影倏然轻晃。良久,一阵风穿堂而过,烛火摇曳不止。
“咳咳咳……”
昭雪立即上前关了窗“小姐,此时可不能再受凉”
她点头未语,抬手由着昭雪搀着折返榻前,侧头凝着跪地之人“倒不必回去,冯文与清怀前番去了大兴,正巧新赁一铺,你收拾收拾前往帮衬他夫妻二人打理一应事宜,如何?”
春扶垂落的睫毛四下扫着,半晌,低应了声“好”
她收回目光,语气添了几分叮嘱,老生常谈道“若想回来,回来便是,若不愿的话也由你。数月后我便会动身前往。在外头不可意气用事,不可露怯示弱,更不可叫人欺负了去,可记住了?”
春扶死死咬着下唇,睫毛颤个不停,随即应声颔首。又一缓,倏儿抬眼见主子苍白面上浮着一抹柔和的笑意,眼角瞬间泛起湿意,清泪滑落之际,额头轻触地面,磕了三个头,哽噎着说了四个字“小姐保重”
次日,昭雪来报春扶趁着夜色便走了。
时光流逝,恍眼间数月流转,睁眼却已是十冬腊月。
肃颐在谷里调理身子,云谷药仙原还忧心她贸然下山,不想这剂药劲头偏足,泡完身子犹似被抽空一般,抬不起半分气力。
闲暇之余,偶上山巅茅屋跟着小玄一道听云老授医理,辨识草药,数月下来摸了个皮毛,虽不甚精,却也能道出个一二原理。
面上疤痕日渐浅淡,近日仅余额处一道浅痕,不过指许距离。
巫暮时时来探,次次红光满面与她长谈,竹筒水名声大起,流溢于他国,故商议起专名,单字为“清”——清泉水于酒楼,城铺,商贩各处联结,短短数月获利颇丰。
唯独提及一事,觉其中有蹊跷。期间传入宫中,国君见有利可图,欲以皇家之名垄断,收归宫营。巫暮虽不敢违抗圣命,但此事事关寨中流民安危,报以必死之心跪在宫门前,后被关押衙门,谁知半月后莫名被放出。
南月国君下旨:此清泉可外销,增南月岁入,畅通商路,然采泉,制泉之法绝不可泄于他国,若有泄露,按通敌叛国论处,着令加征一成商税,冲入国库即可。众人纷纷叩谢。
冯文夫妻二人、春扶在大兴打理酒楼——新酒楼于上月启业,往来书信皆道生意好,诸事也顺。
一来二去,日子便在等待中悄然流逝,肃颐如今不需泡药,筹备之行亦渐渐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