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遇上已经是种缘分,缘分深么,那就多陪一段,浅么,碰一碰就分开了,总有缘尽的时候,最后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所以才要珍惜每次相处,善始善终,不留遗憾,你说是不是?”
华叔这么说,其实是怕宋岑如留遗憾。少爷打小就重情慢热,面上不显,心里记得可深,伤心了,拿块胶布贴一贴,表面看着没事,但裂痕一直都在。
再一个,这段关系本来就很难维持,早痛晚痛都得痛。
大杂院那帮小子自身情况要是稍微好点,那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可偏偏就不是么。
背景、眼界、性格、童年经历等等,都会对人的人生价值观、世界观造成影响,人和人之间的交往看的也是这些。
宋岑如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以后整个公司上上下下的事务都得由他管。说句不好听的,那几个孩子估计连考大学都难,两边注定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现在也就是年纪小,等再大些,入了社会,没有共同话题可聊,自然也就散了。
这道理,难道宋岑如不明白?
夜深,他靠在窗户边上看月亮,也不管气温有多低,就让风一直吹,把每根神经吹麻,吹木了才好。
那紫竹的手把件,被宋岑如摩挲了一整天,心就悬在崖山,好像只有攥着它才踏实点儿,所以连指腹蹭红、搓疼了都没撒开。
。。。。。。
离校手续已经办妥,在桌斗里搁了两天,宋岑如一直没往家拿。
这种时候他总是特别会自欺欺人,现在就用这种毫无意义的方式拖延时间。
夕阳渐浓,宋岑如在罗圈胡同口站半小时了,就是不敢往里走,直到突然有人叫了一嗓子,陆平提着两桶油,刚从超市回来。
一老一小作伴回了大杂院,宋岑如拎着油桶张望。
“搁那儿就行,就灶台边儿上。”陆平笑眯眯的冲他招手,“累不累,坐下歇会儿。”
“没关系姥姥。”宋岑如摇摇头。
陆平道:“我看你刚站胡同口,来找北的吗?”
宋岑如咬着下唇,“。。。。。。嗯。”
其实还没做好告别的准备,更讲不出“再见”,现在光站在这儿听陆平说话就眼睛发酸,可他不剩多少时间,明天是最后一天上学,后天傍晚就走。
“他马上就回,你等等。”陆平道,“正好我待会做糊塌子,西葫芦的,蘸酱醋汁儿,你还没吃过吧?”
刚说完,院门被一脚踢开。宋岑如心跳空了半拍,有瞬间是想要逃开的,可陆平嗓门儿大,隔着门窗就给人喊进来了。
见了人,霍北嘴角一扬,“不是周末就来找我,少见啊。”谁也没说宋岑如来这儿干嘛,他偏要抢号入座,不找他还能找谁?总不能是李东东吧?
“得,你俩回屋玩儿去吧,”陆平掀起锅盖,“饭好了再来。”
现在才二月底,天气还冷着呢。
两人被赶进北屋,门一关,灯一点,暖气一吹,寒风是被隔在外面了,但宋岑如心凉的跟冰疙瘩似的。
霍北给人搬了凳子坐下,自个儿往桌边一靠,“什么事儿,说。”
宋岑如一直垂着眼,就没敢看人。他有那么多选择,偏偏只想找霍北。
为什么啊,不知道。
搬家的事来得太突然,杀得他措手不及。已经尽量在克制情绪,不耍小孩子脾气,可只要一想到以后没有谁会再翻墙来找他说话,没有谁会不假思索的替他挡下耳光,没有谁带他兜风,送他回家……脑子就乱了,心里也没有空再装下别的人。
“怎么不说话。”
“被爸妈骂了?还是有同学欺负你?”霍北用胳膊肘碰了碰,俯身歪着头看,“总不会是又没吃到桂花酪吧?”
宋岑如扭头错开目光,“你,你最近还练字吗?”
“练呐少爷,每天雷打不动十页纸,”霍北道。
“姥姥的药还够吗?”宋岑如问。
“那满柜子都是,”霍北道,“够吃到开春了。”
宋岑如又说:“杨立辉呢?最近没有再跟他打架吧?”
“我哪儿有那闲工夫。”
“雪人还在吗。”
“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