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封衍,转过月洞门和长廊,青染已经在等着他了?。江扶舟小声嘀咕,还真的是什么都逃不过封衍的法眼。
都走到?门前了?,江扶舟忽而有些犹豫,面色为难,想起了?那日尴尬的情形,脚步便犹疑了?起来,“四?哥是不是很忙,要不我改日再来?”
青染楞了?一下,露出一抹得?体?的笑来,“殿下得?了?闲,正等着小少爷。”
得?了?闲才完蛋,莫不是要算账,江扶舟脚底抹油就想走,他挠了?挠头,“他平日里那么忙,得?了?闲更该歇一会,不如我先走一步。”
眼看着江扶舟就要走,青染急得?差点发?疯,殿下面色难看已经好几日了?,好不容易等到?了?江扶舟愿意上门来了?,这还没见就要走,殿下岂不是得?气死。
这时,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很淡的一声,却携着雷霆重?压,“江扶舟,你若是不愿来,日后?便再也?不用来了?。”
一字千钧,如施了?定身术,江扶舟挪了?一下脚步,从?善如流,拐了?个弯,讨好地笑了?笑,“殿下日理万机,我也?不能不识抬举,这就来。”
青染看着江扶舟的脚步有些发?虚,不由得?觉得?好笑,亲自替他们把门给关上了?,心?里默默为江扶舟祈福。
踏进?屋内后?,身后?的门忽而就被青染关上了?,乍然这一声,还让江扶舟吓了?一跳,他磨磨蹭蹭着步子,慢慢往书桌挪去,只见封衍正伏案提笔写?字,眉目邃然专注,丝毫没有在意他的到?来。
见状,江扶舟的心?勉强安定了?下来,悄悄拿起了?砚台里的墨条研磨,眼睛不由自主瞥向封衍的笔下。
这一看可不得?了?,啪嗒一下墨条滚落在地,江扶舟差点吓出个魂飞魄散,声音都抖了?些,“四?四?哥……你怎么也?在看这个。”
只见案上封衍摊开的书正是那日他看的那本风月话本——《春花秋月何时了?》
封衍不动声色,抬笔继续写?,“看看你这几日都在用功些什么。”
江扶舟不敢动,像是偷吃被抓的猫,寒毛竖起僵硬着站在一旁,他的脑子现在更加混乱了?,本该批注四?书五经的金尊玉手,现在却在批阅风月话本,怎么看都违和诡异。
“四?哥,我错了?。”江扶舟老实低头认错。
“你哪错了??”
“我哪都错了?。”
闻言,封衍停下笔来,翻过刚才写?的那一页,朱笔勾画出来,“唯男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写?的是什么?”
江扶舟就算再不学无术,也?知道孔圣人说的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而话本里楚王对风冉调情的时候,擅自改动了?几笔。
他垂下头来,眉毛打结,“这写?话本的人亵渎圣人。”
封衍起身,将文椅让给他坐,“今日你得?闲,便在这里再看看这书,一些错漏之处我做了?批注。”
这无异于酷刑,江扶舟深吸一口气,仰头看他,真心?诚意,“我知道错了?,能不看吗?我现在很想看《论语》。”
封衍不理他,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下,“不行,今日就看这个。”
不得?已,江扶舟只好硬着头皮翻看这书,看到?那处楚王打断了?风冉的腿,还说钟情于他的桥段,封衍一本正经在一旁批了?句“情理不通。”
他默默捂着脸,一页一页翻看着,尴尬到?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看到?后?面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的眼神飘忽,落在了?案桌上的摊开的奏折上,试探着问,“四?哥,这个是什么?”
封衍在身旁翻看着一本《论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面色淡了?些,“礼部呈来的秀女人选,若是要给东宫选妃。”
“啪嗒。”江扶舟手里拿着的笔倏而掉落了?下来,滚在桌面上。
封衍默了?一瞬,“怎么了??”
一听到?是给东宫选妃,江扶舟的心?五味杂陈,他压下肺腑里骤然升起的郁气,闷闷道:“你怎么没同我说过。”
封衍再翻过一页来,气定神闲,“这几日你想来吗?”
江扶舟的嘴角一下耷拉了?下来,趴在案桌上,将面前的话本立了?起来,挡住自己脸,咬着唇瓣,不让脸上的情绪外泄出来。
见状,封衍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我昨日写?了?许久,你老实看完。”
说罢,就抬步走到?了?门口,他推门而出,天光乍现,投下他身后?的长影。
而身后?的江扶舟哪里管他那句,直接抢过案桌上的奏折来自己仔细翻看。
只见头一个名字就是岑国公府嫡女朱映雪,他的心?猝而空落落的,继而涌上了?莫大?的恐慌,偌大?的书房里,静得?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压抑不住的难受感从?心?间里冒出,尖锐的痛楚如石锤将胸口砸了?个稀烂,他不依不饶地看过每一个名字,忽而想起了?父亲说的那句——你若真的钟情于他,就起了?独占的心?思。
可这一句却在心?底里模糊不堪,镌刻的痕迹渐渐隐没,眼眶里酸涩得?厉害,可封衍是东宫太子,一国储君,日后?若是登基,更是有三宫六院,千娇百媚。
如此想来,他的手便不住发?抖发?颤,当他终于能意识到?自己情感的时候,却悲哀地发?现,这注定无疾而终。
江扶舟受虐似的将奏折翻看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