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皇,儿臣的婚事想自己做主。且皇祖母年事已高,儿臣愿随侍左右,供奉天年。”
听到了皇太后,建宁帝的脸色沉郁了下来,浑浊的眼眸情绪莫名,不知?过了多久,他长叹了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难得你有此孝心,朕应允了。”
似是疲累到了极点,建宁帝挥了挥手,王铁林便?知?趣地起身,走到依旧跪到腿脚发麻的封清湄身边,“殿下,请吧。”
还贴心地让侍女扶着公主出去。
封清湄踏出了寝殿,寒风袭来,扑面而来的细雪飘扬,宫人们小声轻呼,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白雪拂过她的乌发,她不要人扶,劫后余生的心跳倏而空了下来。
热泪盈眶,她紧紧抓着水碧色的衣袖,一步一步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前走,漫天风雪中,她渐渐化成了一个远去的小点。
殿内温暖依旧,建宁帝缓缓起身,站在?了窗前负手而立,风霜灌了进来,他握拳咳嗽了几?声,眼底尽是朱墙斑驳覆上的霜白。
王铁林跟在?身后替他披上了披风,劝道,“陛下,您病尚未痊愈,落雪了,还是……”
“金知?贤还告病在?家?他大弟子都入京了,再躲着懒,这个官位还要不要了?”建宁帝目光放远些,“一代新人换旧人,既然袁故知?都入京了,便?让谢道南的儿子也回来吧,上阵父子兵。”
王铁林听罢后心绪更加复杂,谢道南的儿子谢将时与江扶舟当?年同赴北境,参军立功,是出生入死的同袍。但谢将时年轻气盛,与谢道南的大弟子贺逢年素有矛盾,谢道南从?中调停,是左右为难,心力交瘁。
当?年谢将时与谢道南争执过后一气之下便?离家远走,戍守边疆,屡立战功,数年来未归家,如今重返京都,难免谢道南不会因此事和贺逢年有了罅隙。
内阁首辅已是高龄,因是四朝元老,德高望重,便?一直坐镇内阁。但内阁之中一直暗流涌动,且今岁初内阁首辅屡屡因病告假,想要辞官归乡,陛下都不允。
内阁之中,最有可能担任下任首辅便?是金知?贤和谢道南了。经过浙江一事,金知?贤暂时不理事,远祸闭门。内阁之中就剩下谢道南春风得意,而陛下此举无疑是敲打了谢道南,又?逼着金知?贤出来。
王铁林替建宁帝拂过肩上的细雪,道了声是,心下却冰凉刺骨,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在?牢狱中的徐方谨听到二公主消息已是几?日之后了。
简知?许来看他的时候,带了一壶烧酒,说?是京都落雪了,喝些烈酒暖暖身子,往年落雪后,他们几?个都会聚在?一起,围炉煮酒。但江扶舟都得偷偷躲着封衍喝酒,若是被发现了,又?是十?天半个月的冷脸相待。
可今时今日,徐方谨却也喝不得这等烈酒了,他唇边泛起了一抹苦笑,“五年前卧榻在?床,落下了病根,身子骨弱了些。今生今世?,怕再不能重返沙场了。”
简知?许倒酒的手颠了一下,酒液泼洒而出。
他轻抿唇,劝道:“你当?年带着谢将时跑遍了整个北境,卧马冰河,严寒霜冻,他都挺过来了,又?是谢道南的儿子,有他在?北境,还有诸多将领守卫河山,定不会有事的。”
“你此番在?京,应是看见了个中险恶。边境粮草供应,军务调备,皆出自京都,这官场可比沙场凶险多了。你要多保重才是。”
提起了谢将时,徐方谨恍惚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了在?北境的诸多旧事,他垂下眼眸来,到底没?说?什么?,默默夹起了一口菜。
“荥阳矿产一案就此结案了,二公主赐了安国公主的封号,接了旨意再赴荥阳,安抚当?地的百姓。东厂缉盗也不敢含糊了,听说?已经有几?个大盗落网。”
徐方谨冷笑,“所谓大盗就是东厂放出来的,贼喊捉贼,还自诩有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简知?许若有所思?,目光落在?了碗中的烧鹅里,“封竹西?这小子说?外面天寒地冻,替你拿一件大氅,然后接你出狱,怎么?人还没?有来。”
话音刚落,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封竹西?抱着鹤氅匆匆而来,大喘着气,急急忙忙地给徐方谨披上,说?话都带着几?分?外头的寒气。
“我们快走,虞惊弦有消息了,听说?走漏了风声,他被东厂的人发现了踪迹。”
四目相对,两人都看出了此事的紧急。
这几月各方人马都在?尽力搜寻虞惊弦,却都不得踪迹。
现在?东厂收网了,怕是真的要抓到虞惊弦了,若虞惊弦落在?了他们手里,焉有活路?
风刮面?冷,一路落雪纷纷扬扬,覆了满头,徐方谨和封竹西?飞速往兴化寺街胡同跑去,据可靠消息来报,今日虞惊弦今日去了大理寺卿关匡愚的府宅暗递消息,走漏了风声,被?东厂的人盯上了。
封竹西?除了自己?来,刚才又紧急让人跑回去把刑部和五城兵马司巡城的人一同喊来,多一些人,也就多一分胜算。总不至于让东厂一家?独大,众目睽睽之下,他就不信东厂能当?场把人杀了。
刀剑雨林,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搜捕的声音响彻整个巷口,加之风雪交加,一时如深林悚然,叮哐作响。
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刑部的人已?经到了,但只是在一旁看着,根本没?有人敢上前去得罪东厂。
封竹西?在一旁干着急,一把抓过?刑部的人直接问,“东厂抓到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