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乱成了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徐方谨朝着监牢里的值房慢慢走去,门房的人几步上前来,悄声道:“徐大人,陆大人在值房里等您。”
徐方谨应下,整理好?了思绪,敲门后?推门而入,径直走到了里间的书案旁,映入眼帘的是?陆云袖单手支额的身影,她看?上去似是?很疲惫,眉梢掩盖不下的倦怠。
他刻意放缓了脚步,再?抬眼就看?到了陆云袖睁开了眼眸,坐直了身,“慕怀,你来了。”
徐方谨拿过案桌上烧水壶来替她倒了一杯热茶,知晓这几日陆云袖在忙着京察的公务,而她曾经也在刑部任职,近来的刑部案件她也有牵连。
“你刚才是?去看?阿索朵了吧,今日她就要行刑了,可还问出了什么?”陆云袖双手握紧了茶杯,眉眼舒展开来。
徐方谨在袖中的手稍稍一顿,眼睑轻敛,而后?淡然笑道,“没有问出什么,不过同她说?起了她的女儿。”
“慕怀,你日后?也要进出官场,凡是?有心已是?难得了,莫要苛求自己尽善尽美。人生一世,都有苦楚,若你慈心太滥,易招致祸患。”
陆云袖提点了几句,见他心绪不佳,就转头提起了别的事,“你上回查的事没错,任平江的确在师父的事里动了手脚,但他扫干净了尾,我在这事上抓不到他的把柄。但我和他心知肚明?,已然是?撕破了脸皮。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投靠了谢道南。”
“若是?谢道南做了首辅,他怕是?会得道升天了。”
徐方谨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对于此次京察,师姐如何看?谢道南和金知贤的纷争?眼下是?金知贤棋差一着,官场上向?来你死我活,只怕往后?的事不会太平了。”
陆云袖眼中晦暗不明?,屈指在案上轻敲,“谢道南如今紧咬着刑部,底下的官员见风使?舵,但金知贤也不是?等闲之辈,还有的瞧。也有人私下递来消息给?我,许了日后?的前程,踩金知贤一脚。但我们这些人不过谨慎行事罢了,行得正站得直,授人以柄,非长久之道。”
见陆云袖依旧如往昔一般,徐方谨轻笑,“听闻那位入了翰林的孟姑娘日后?也想学刑名,师姐还提点了几句。”
陆云袖无奈扶额,唇角平直了些,“此路太苦,若她身后?家族托举,何苦寻此出路。我劝过她,她反倒坚定了,说?是?自己立得起来,就不必受制于人,她想闯一闯。”
之后?,徐方谨又就着衙门里的事情跟陆云袖探讨了起来,他还拿过纸笔来,粗浅地记了几页纸来,想起了今晨之事,他随意同她提了几句。
闻言,陆云袖正色,“慕怀,你未到小郡王身边时,就这位许东家与他走得近,同伴同游,得他庇佑。在许宣季的事上,你需得仔细小心行事,免得伤了情分?。小郡王……”
她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斟酌道:“他跟在怀王殿下身边许久,两年来已有城府,洞察机敏,待人待事与往昔不同。你上回与秦王相交,许宣季也曾暗中挑拨过你和小郡王,你万事小心,这个许宣季来历不明?,说?是?商贾,背后?的门路很深。”
徐方谨若有所思,指节静静摩挲着指腹,应了声好?。
入了夜,徐方谨辗转反侧,堪堪才入睡,忙了好?几日,加之心绪忧虑,沉重的眼皮耷拉下。
半梦半醒中他忽而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眼后?发现是?坐在床榻旁的封衍,他又垂下眼来,声音都轻了许多,“这么晚了,你这么还不睡。”
封衍见他睡意浓重,只贪看?了几眼,温热的指腹划过他倦累的眉心,替他揉捏了两下,“睡吧,累成这样了,得闲了我来看?你一眼。”
不再?有回音,徐方谨已沉入了梦境里,只是?眉宇里褪不去的忧愁和倦怠让封衍心疼,轻轻抬手在他床沿前挂了一个安神的香囊,然后?静静坐在床沿旁看?了他好?一会。
良久,封衍悄声从屋里退去,边走边看?暗卫递上来这几日徐方谨的行踪,见他早出晚归,两头顾着,想必难以安下心来。
青染觑封衍凝着的神色,不由得一叹,这几日主子亦不得闲,他替小侯爷将?目前手头里关于江家的线索梳理和归置,南下的暗卫送信往来频繁。
“主子,小郡王这几日正在查小侯爷的行踪,他亲自去了镜台山,似是?有所怀疑了,这消息应是?许宣季透露出来了。”
而后?又将?许宣季扯上案件的事低声说?了一遍。
青染也拿不定此时封衍的想法,之前是?为?了让小郡王历练,这才让徐方谨和许宣季几人在他身边,但现在事情有变,不知主子是?不是?还会如从前一般。
封衍眼神冷冽了些,思虑片刻才道:“我不掺和积玉如何与平章相处,你只需将?镜台山行踪告诉积玉即可,其他的不用多说?,他自会明?白。”
“平章随积玉性子,重情意,这个坎他得自己过才行,若是?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住,更不用提日后?了。”
未名府厅堂内,北风长?啸穿堂而过,刮得人面目生冷,徐方谨拿着手头的状纸,目光冷凝,他一言不发,两侧几?个下属和记笔的书吏也不敢吭声,只垂首站着等,一时间堂内的气氛冷然。
此案较为特殊,徐方谨特地请告了知?府,特许不在公堂上问?案,而是挪到了议事的厅堂来,屏退闲杂人等,最大限度让上告的人处在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