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愣愣看了半晌,忽伸手捂住自己的左耳,濡热刺痛。
朱氏撕心裂肺般的尖叫了起来。
但下一刻,她就被死死捂住的嘴巴,呜呜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一次,近卫最后一点顾忌已经去了,轻易将她擒住,反手一扣,拖着进林荫深处,关进尽头的一个小院子里。
若非现在不合适,李弈眼下就能杀了朱氏。
没有惊动其余女眷,朱氏很快就被拖进去了。
那只耳朵被踢着乱蹬,踩踏上去,鲜血污迹,孤零零贴在青石板和泥地的边缘上。
虞嫚贞带着李寻站在石子甬道的尽头,风尘仆仆,保母侍女和护卫背着包袱,也是今天才到的。
很早之前,李寻就在安置在江南,李弈生怕有变,早早就给了李寻的护卫临变决断之权。
原来的护卫队长和李弈新增的心腹近卫一商量,也匆匆护着李寻离开宁州的宅邸赶往彭城去。
虞嫚贞也被带上了。
她恰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朱氏鲜血淋漓被拖走,李弈最后望了一眼李寻,连带李寻身后的她,转身快步而去。
深蓝色的绒面披风划出一个刚冷的弧度,朱氏挣扎的扑簌簌声还隐隐约约听得见。
李寻小小动了一下,小声问:“……娘,怎么了?”小姑娘怯怯的,林准已经快速指挥人把耳朵和血迹清理掉了。
虞嫚贞柔声说:“没事了,前面有只大老鼠,已经打走了。”
她心里有一种痛畅的快意,温柔哄着女儿,放下掩眼的手,蹲下微笑给她整理一下衣领,起身拉着她的小手往垂花门方向行去。
心内却对朱氏冷笑。
只是冷笑着冷笑着,突然茫然,朱氏下场让人痛快至极,可是,她自己呢?
也并没好到哪去。
谁也没赢。
从来了一次,机关算尽,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突然有种感觉,白茫茫的大地一片真苍白。
正如她的两次人生。
虞嫚贞突然笑不出来了,她敛了唇畔一点讥诮痛快的弧度,怔怔的,仲春微寒的风吹着,她突然辨不清身在何方前去何路,有种难以言喻的茫然涌上心头。
她不知不觉停住的步伐,直到女儿小手扯了扯她,“娘~”
虞嫚贞低头,女儿嫩白的小脸仰头看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依旧有点怕生怯怯的,却全身心依赖拉着她的手偎依在她的身畔。
那个小小带着体温的身体暖暖的,鲜活的,虞嫚贞回神,却忽然眼眶发热。
不管如何,她的女儿还活得好好的,她已经为她谋了一条生路。
她的父母家人也是。
就这一样,重来已经有了意义了。
虽然,她依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走成这样。
虞嫚贞深呼吸一口气,忍下眼眶突如起来的热意,笑了一下,冲小姑娘点头,“好孩子,乖。”
她牵着女儿往垂花门的行去,一大一小的背影,很快没入林荫小道的深处。
……
二月十七,谢辞已经率大军抵达宜州东原了。
对比起先前的紧绷和热血,从南往北,这一路行军可以说是最从容不迫了。
大军扎营接守水陆要道和关隘,忙忙碌碌而士气高昂,间中夹杂的兵卒贫嘴和校尉的笑骂。
这时候的谢辞和顾莞,已经放开缰绳,放马缓行在宜水河畔了。
二月末的江南,草长莺飞,处处垂柳和漫漫野草野花的土堤,入目慢慢的嫩绿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