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婠心中一动,知道盟主这是在考校自己,连忙答道:“回盟主,得益於盟主厚赐,那日传功之后,綰綰已稳固在第十七层境界,真气比以往浑厚了数倍,运转也更加圆融自如。只是……第十七层之后的诸多变化与精微之处,尚需时日细细体悟打磨。”
“嗯。”
易华伟再次淡淡应了一声:“第十七层是个门槛,跨过去,方算真正登堂入室。真气运转,当如潮汐涨落,意动则发,念息则止,勿要强求,亦勿要懈怠。”
寥寥数语,却直指天魔大法第十七层修炼的关键,正是綰綰近日来隱隱感觉到却又抓不住的关窍。她心中豁然开朗,连忙恭声应道:“是!綰綰谨记盟主教诲!”
綰綰手中的木梳正梳理到他后颈处的髮根,忽然感觉到指下的肌肤似乎微微温热了一瞬,仿佛有一股极其细微、却精纯至极的暖流,透过梳齿,悄然渗入她的指尖,隨即沿著手臂的经脉,缓缓流入她的丹田气海。
那暖流温和而浩大,与她本身阴柔诡譎的天魔真气相遇,並未產生任何衝突,反而如同甘霖滋润旱土般,迅速融入,使得她原本就澎湃的真气似乎又凝练、壮大了一丝。
綰婠娇躯微微一颤,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她立刻明白,这是盟主在借梳头之机,再次以某种玄妙的手段点拨、助益她的修为!
她不敢出声打扰,只是梳理的动作更加轻柔、更加专注。
易华伟依旧闭目不语,仿佛刚才那细微的传功只是错觉。
良久,綰綰终於將他那一头墨瀑般的长髮梳理得丝丝顺滑,光泽流转。她取过一根简单的青色髮带,小心地替他束在发尾,並未完全綰起,依旧保持著披散的状態,更添几分隨性不羈。
做完这一切,綰綰后退一步,看著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盟主,梳好了。”
易华伟缓缓睁开眼,並未去看身后的綰綰,只是隨意地活动了一下脖颈,淡淡道:“嗯,你也去休息吧。”
“是。”
綰綰躬身行礼,端起铜盆,脚步轻快地退出了敞轩。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灯下,青衫墨发的男子静坐椅上,背影依旧挺拔孤峭,仿佛与这夜色、这水轩融为一体,亘古如此。
綰婠抿了抿唇,心中那份莫名的情愫,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转身融入夜色,赤足点地,无声无息,如同暗夜中绽放的红色优曇。
…………
夜色渐浓,秋风已带上了浸骨的寒意,捲动著庭院中凋零大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莲憩別院在夜色中静默,只有零星几处灯火,在寒风中顽强地亮著。
綰綰刚沐浴完毕,周身还氤氳著温热的水汽。她换了一身更为单薄的緋色纱裙,裙摆仅及膝上,露出一双笔直莹白的小腿和那双不染尘埃的玉足。湿润的长髮並未仔细擦拭,就那么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滴著水珠,落在精致的锁骨上,又滑入衣襟深处。沐浴后的肌肤透著淡淡的粉色,眉眼间少了些许平日的妖媚,多了几分清水出芙蓉般的清丽,然而眼波流转间,那抹属於阴葵派传人的独特风情却愈发勾魂摄魄。
赤足踩在冰凉的迴廊地板上,綰綰来到易华伟所住的主院。院中寂静,只有一盏孤灯在廊下摇曳。一名守夜的侍女见到她,连忙躬身行礼。
“盟主歇下了吗?”綰綰轻声问道,目光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侍女恭敬回道:“回綰綰小姐,盟主並未歇息,方才说屋內气闷,去后山散步了。”
“后山?”
綰綰微微蹙眉,挥了挥手让侍女退下,略一思索,便转身,沿著通往后山的小径走去。
越往后山,灯火越是稀疏,寒意也愈发浓重。冰冷的山风穿透单薄的纱裙,激得她肌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体內雄浑的天魔真气自行流转,驱散了那点寒意,赤足踏在覆著薄霜的枯草和石阶上,反而传来一种清凉的触感。
主峰並不算高,但对於普通人来说,夜间攀登也绝非易事。綰綰身形飘忽,如同暗夜中的红色精灵,几个起落便已接近山顶。越是往上,视野越是开阔,夜风也愈发凛冽,吹得她裙裾猎猎作响,湿发飞扬。
山顶有一片较为平坦的空地,几块怪石嶙峋兀立。此刻,一道青衫身影正负手立於最高的一块巨岩之上,背对著她,仰望著墨蓝色的天穹。
青衫在猎猎寒风中衣袂翻飞,身形却稳如磐石,仿佛与脚下的山岩融为一体。夜空中,星子寥落,一弯残月洒下清冷的光辉,勾勒出他孤峭挺拔的背影,带著一种遗世独立的苍茫与寂寥。
綰婠放轻脚步,来到岩石下方,仰头望著那道身影,一时间竟有些痴了。她感觉盟主仿佛隨时会乘风归去,融入那无垠的星空月色之中。
“盟主。”
綰綰轻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山顶被风吹得有些散乱。
易华伟並未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知晓。